没在资本主义国家呆过,特别是没在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的国家呆过。没有这样的经历,是很难对资本主义国家有一个具体和深刻的认识的。
生活在新社会的中国人,看到的那些现代的资本主义国家,那都是经过了两百年以上的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阶段,已经被动的认识到阶级矛盾对政权威胁性之后,主动的采取缓和手段调和阶级关系的,发展成熟的资本主义国家。
想要看到一个国家级别的,资本主义原始积累阶段的社会形态,在21世纪已经不现实了。因为全球化的完成,已经把整个地球都带进了新的社会阶段。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看到资本主义在原始积累阶段的样子的。王书辉就见识过。
当然了,王书辉也不是亲眼见过,而是通过新闻媒体,通过网络见识过。政治教科书里的童工,他就是通过网络媒体在现代社会里见识的。“凉山童工”这个词,去网上一搜就能找到。
当然了,童工的存在,只是资本主义在原始积累阶段的一个普通现象。在最早确立资本主义制度的英国,在英国资本主义初期的原始积累阶段,到底死了多少童工,到底死了多少工人,这些数据都淹没在了历史中。
现代人看到的,往往都是那些资本主义国家通过几百年的全球掠夺和对本国工人的疯狂压榨之后,用高福利粉刷出来的表面光鲜的样子。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说的就是资本主义早期原始积累阶段的事情。“工业革命初期,瑞典和英国都在搞纺织业,瑞典人的纺织厂,童工死亡率超过30%。英国人的纺织厂。保证无论你是谁,工人进厂三年就被累死——因为瑞典的纺织业在成本上比不过英国,最后被英国给挤垮了……”。
恩格斯对所谓的大英帝国维多利亚鼎盛时期的看法是,“英国工业的威力仅仅是靠野蛮地对待工人、靠破坏工人的健康、靠忽视整代整代的人在社会关系、身体和精神方面的发展的办法来维持的。”
所以,相比较起来,“凉山童工”的存在,确实是在用鲜血淋漓的事实在教育中国人什么叫做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但是,毕竟在我们这个国家里,这些童工的存在的消息,可以被报道,被传播。政府部门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就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解决这些问题不是。
反正,王书辉在看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一方面觉得毛骨悚然,一方面也相当的庆幸。毕竟现在的中国,不是资本主义初期原始积累阶段的西方国家。
中国社会发展到了明朝中后期的时候,资本主义就已经在中国社会里萌芽。对于这一点,王书辉是完全认同的。
在王书辉看来,只要是以市场为目标,建立工厂,进行专门的商品生产的,就算是资本主义的形态。
历史资料里明确的记载了,明朝中后期,在苏州地区,“佣工之人,计日受值,各有常主。其无常主者,黎明立桥以待唤;锻工立花桥,纱工立广化寺桥。又有以车纺丝者曰车匠,立濂溪坊。什百为群,粥后始散。”
以明代万历年间的杭州为例,整个杭州超过70万的总人口中,“杭民半商贾”,且“旦暮佣作”、“游手浮食”之民还有众多。
在历史发展到明朝中后期之后,一方面,因为人口的发展超过了土地的承受能力,导致了江南地区大量的农民破产,成为自由劳动者。而另一方面,因为在隆庆皇帝时代就放开了“海禁”,西方殖民者对于丝绸、茶叶和瓷器的海量需求产生的巨大市场,又使得纺织工坊在明朝中后期的江南地区大量的建立。
明朝中后期,雇佣破产农民为纺织工人的纺织作坊,是以商品的销售为目的的。而且,他们的销售目标还不仅仅是针对中国国内市场的,更是针对国际市场的。
雇佣劳动关系的存在,就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核心。到了这一步,谁都得承认,江南地区的这些以国际市场和国内市场为商品销售目标的纺织工坊,确实是资本主义性质的企业了。
就像著名理论家马前卒同志说的,资本主义这个东西,不是一下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在漫长的封建社会里,资本主义就一直存在了。在中国历史上工商业发达的宋代和明代,资本主义的存在并不是特殊的现象。
但是我们都知道,中国社会没有在这两个时代里,发展出资本主义的上层建筑来。
说起来,原因也很简单。资本主义的发展,是以生产力的跨越式发展为基础的。所以,没有蒸汽机的发明,没有第一次工业革命。资本家就是真的能拉金尿银,就是真的有某个能把水变成酒的犹太破落户的保佑,英国人也建立不起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来。
中国社会,没有能够在十七世纪初期,发展到资本主义的社会阶段。根本原因就在于,和英国不同,蒸汽机没有在中国被发明出来。第一次工业革命,也就没有能在中国爆发。
正是这样的原因,明朝中国虽然产生了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但是,因为没有蒸汽机这个革命性的生产工具的产生和随之而来的工业革命的推动和促进,中国没有产生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
但是,在本时空,现在有了王书辉这个时空穿越者了,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小冰河气候并没有因为王书辉的到来,有任何的转变。气候异常和人口增长导致的,大量流民和大量的破产农民,仍旧在客观上,为资本主义企业提供着充足的廉价劳动力。复兴会新成立的机械厂,为枝江地区建立各种工厂的商人,提供了型号齐全,种类丰富,质量稳定,数量繁多的各种蒸汽机。
甚至于,王书辉的复兴银行,还对枝江县的商人们提供了专门的金融服务。允许缺乏资金的枝江商人,以土地和股份,置换资金。
王书辉建立的模式是:商人用土地到复兴银行,换取实际贵金属含量远低于币值的银元。然后,这些商人再用换到的银元,到复兴会的工厂。购买自己需要的各种型号的蒸汽机。同时,也可以使用银元,雇佣复兴会生产建设兵,帮助他们建设厂房和培训工人。
在充足的廉价劳动力,先进的机械,完善的金融服务这三重条件下。枝江商盟可以用一种古代人难以置信的发展速度,迅速的膨胀起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举一个最简答的例子。枝江县的隔壁,就是詹家寨所在的松滋县。和其他枝江县周边的县城一样,松滋县的市场和资源,也全部被枝江商盟垄断了。过去被山中的矿匪武装掌握的松滋县的大量煤铁矿坑,现在已经被枝江商盟的两家金属制造企业控制了。
目前,复兴会的钢铁联合厂里,只有三分之一的煤铁矿石,是使用枝江县复兴会自己的采矿企业的产品。王书辉因为现代社会里的经历,对采矿企业的安全要求特别高。复兴会的采矿厂,对于生产安全进行了大量投资,这就让复兴会自己的矿石价格很高。
而在枝江商盟控制了周边几个县的矿坑之后,因为他们提供的矿石价格低廉,所以钢铁厂的原材料,主要是从枝江商盟采购的。
枝江商盟里的两家采矿企业,一个叫和记工坊,一个叫赵记工坊,是原来董滩口的三十几家从事金属加工行业的小作坊联合组成的。
他们使用企业股份置换的方式,从复兴银行贷款后,主要就是采购复兴会生产的采矿机械。两家企业在使用了蒸汽动力的采矿设备之后,生产力水平急剧提升。又因为复兴会钢铁联合厂对于矿石的海量需求,获取了大量利润,迅速的崛起。
他们可不会像王书辉那样,把工人的安全和福利看的那么重。他们是把那些流民和破产农民当成是消耗性的生产资料的。
复兴会情报机构通过调查发现,和记工坊和赵记工坊,先是使用收买的手段,招安了原来盘踞在周边矿坑周围的矿匪们。之后,他们收编这些矿匪,用他们组成监工队伍为威慑力量和管理团队,奴役那些用两个馒头就可以骗来的流民,开山采矿。
除了那些从复兴会采购的矿山机械以外,和记工坊和赵记工坊的支出,只有收买矿匪这一项而已。这样一来,这两家企业的生产成本,就要比复兴会的采矿企业低的多得多。
不过,和记工坊和赵记工坊,也是枝江商盟里,除司马峰的司马纺织厂以外,消耗工人最多的企业。甚至于,和记工坊的老板和天宝,赵记工坊的老板赵来福,加上司马峰三个人,被枝江商盟内部,合称“商盟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