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点07分33秒。
“吱呀”一声,九鼎酒店三号楼天台的单页铁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谨慎又带点疲累的目光从漆黑的门缝中射出,看清楚了这天台的混凝土上既没有鬼又没有人之后,才放心大胆地将脚探出。
“呼。。”
莫舒泰现时身处九鼎酒店中前部的三号楼天台,与面江的一号楼面隔了五六十米距离,两栋楼高度相当,所以莫舒泰借着自己5。1无散光无夜盲的正常视力,放目远看,便能够将一号楼天台上的状况看得透彻,还能多少看见再远一些的江面上的状况。
“这、这是什么鬼?!!!!”
现时距离鬼门开启已经过去了足足七分钟,只是莫舒泰之前一直在酒店内部奔走流连,阴阳眼也没有附带透视的功能,以至于他对之全不知情,成了这局中不折不扣的局外人,直到两分钟前他猛地醒起中学死背过的《劝学》,这才意识到自己需要登高而博见,连忙挺着黄铜匕首一个楼道、一个楼道地摸索到了三号楼的天台——尽管九鼎酒店的电梯仍可正常运行,但莫舒泰心中总惴惴一个扭头问“你说的尸体手环是不是这个啊?”的美女身影,心中避讳,只好委屈自己的股四头肌,用“这可能是生命中最后的时刻不要浪费时间抓紧机会奔跑”的心灵鸡汤劝服自己爬上了整整五十层楼。
“恩?”
莫舒泰的目光在一号楼天台上扫刮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马小玲,连忙定睛细看,又嫌不够清晰,身子前弓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几步,临近天台边沿的时候右脚前伸顶在了天台薄薄的边上——九鼎酒店采用的是开放式园林设计,以至于连天台都如此开放,连能拦腰的围墙都没有——“师、师姐!真的是师姐!”
“师姐!!!师!姐!!!!!”
莫舒泰放声大喊希望博得马小玲的注意,放在平时,马小玲肯定早就捕捉到他的叫喊回转头来了,只是如今她亲面鬼门,只留了三分精力关切周围,哪能在这乱糟糟的战场听见身后几十米一声含糊的叫喊?莫舒泰见叫她不动,一三两栋楼的天台又相互隔断,无奈之下只好认准了通向一号楼的楼层,转身跑了开去。
“登、登、登、登!”
恩?
刚跑出两三步,莫来由的,一阵浑厚有力的音乐声凭空跃入莫舒泰的耳蜗,引得他驻足回头四顾,周围依旧是人少鬼多、哀嚎多过欢笑,哪会有人有闲心奏乐?莫舒泰又一听,那曲子旋律分明耳熟得很,更古怪的是,他听出这恢弘乐声,竟来自于天上——
“贝多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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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交响曲?????”
刘不忌缠着尉迟及第正嘴碎得起劲,却听见贝多芬的传世名曲在空中响起,不禁大觉有趣,停下嘴来张望着是否有什么新情况要发生,只是他看来看去,光听见音乐声更响亮、更清晰,却完全没有发现任何新鲜事物,正要骂出一句“是哪个混蛋装神弄鬼?”,但见一道红光闪现,拦腰斩入了江中——
“噗!!!!!!!!!!!”
“妈个逼的!搞毛啊?!!”刘不忌反应慢了一拍,直到那红光将这江水拦腰截断激起滔天巨浪将他身在的游艇拍得直要在空中做一个翻腾三周半难度系数3。4的动作,他的大脑回路才来得及连通。好在尉迟及第恰恰在他的身边,巨浪打过来之前手一抢就揪住了刘不忌的衣领将他连人带起,连续踏上三个法术阶梯上到了半空之中,这才免了这个刘家晚辈葬身鱼腹的厄运——当然,刘不忌生时就如此惹人厌,死后怕是会变本加厉,虽说尉迟及第未必是遭刘不忌纠缠的首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现在只希望刘不忌能平平安安地死在自己后头。
“太平,你没事吧?”松手将目瞪口呆的刘不忌扔到法术阶梯上,尉迟及第头也不回,隔空大声问着与自己同行的另一个后辈的情况。
“尉迟叔,我没事,您放心!”
听见肯定清晰的答复以及那尉迟太平在法术阶梯上弹跳往自己位置接近的响声,尉迟及第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尉迟家太字辈中,他对尉迟太丰的堂哥尉迟太平最是中意:尉迟太平实力出众、性格稳重、行事审慎,虽然暂时未见有大将之风,但却有十足中流砥柱的模范。此行尉迟太平的种种表现,更是让尉迟及第对他好感更增,所以后者对尉迟太平一路以来都相当放心,就算是刚刚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尉迟及第也坚信尉迟太平有足够能力脱离险境——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尉迟叔,刚刚那红光是?”
尉迟太平余音未落已在尉迟及第右手边架起了一道法术阶梯,人便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上头,余光还不忘瞥了一眼跌坐在阶梯上狼狈不堪的刘不忌。尉迟及第沉声道:“这种阵仗,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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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把你的背景音乐给停了!!!’
马面抬头向虚空中怒吼一声,半响过去没得到任何回应,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音乐声却更盛,激得它心烦意乱地胡乱轰炸了被红光一刀两断已经不成龙卷的野鬼群四五炮后,口吸冷气,待到两颊鼓胀如蛙,破嘴怒吼——
‘我他妈叫你把你的BGM给停了!!!!!!!!!!!!’
巨大的声浪像一记重锤将已经变得散乱的野鬼群又吹得七零八落,此时刚从空中回落下来俨然成了一场小雨的江水更是被吹得四散开去,那在空中悠扬飘忽了近半分钟之久的乐声才终于戛然而止,只留给了在场人士数十秒的耳鸣。
‘马面,你看你,还是这么不知风雅。’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在这场非自然小雨滴滴答答的水点之中浮现,但见那身影一身藏蓝色纯色羊毛面料西装笔挺垂直,领带成温莎结透着一股稳重正式的味道,胸袋手帕成三折经典雅致,脚下却配上一双深棕色布洛克鞋,整个外形显得优雅又不至于古板、绅士之余又带点别致。
‘你看,夜色、薄雾、小雨、音乐,多么完美、多么优雅、多么浪漫,结果被你一吼杀了风景,唉,可惜、可惜。’
高大身形双手负背、连声啧啧,言语中尽是对马面刚才粗鲁行为的不满,语气中更是透出对现时窘迫境况的不以为意,似乎是个来此享受风花水月、吟诵风雅的文人墨客。
‘你迟到七分钟已经够让我心情不好的了,不要再激起我轰碎你的欲望——快干正事。’
马面冷冷地向来人下达指示,语气之粗鲁让来人又禁不住评头论足一番,只是它刚要张嘴,一股陌生又强大的气息突然闯入到感知范围之中,引得它既警觉又奇怪。
‘跟老友叙话时,我最讨厌的就是突然跑出来些不速之客了。’
“得罪,得罪了。”白闻钟双拳抱起作揖,一副街道和事老的憨厚模样,看似人畜无害。只是他有御空而行的本领不说,这一路穿过层层野鬼,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还不曾动过一根指头,单凭此举,已足够让马面和来人清楚他的斤两。白闻钟笑眯眯地又走了一段距离,在与马面和来人不过相距二十米的位置站定,三者面面相对、表情各异,目光之中透着不同的态度和盘算。
“本来还在寻思来的会是无常呢,还是日游呢、夜游呢,着实没想到老夫今天如此有幸。”
白闻钟一捻长须,朗声续道:“竟能看见牛头马面并肩作战的难得场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