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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庖丁说：&ldo;万物分为四等：上首者至高，旁首者次之，下首者又次之，无首者最下。&rdo;

庄周问：&ldo;何为上首者、旁首者、下首者、无首者？&rdo;

庖丁说：&ldo;无生物无首无知，有生物有首有知。人类上首上知，禽兽旁首中知，草木下首下知，所以人类食用禽兽，禽兽食用草木，草木食用无生物。人类凭借上首上知，在万物之中最为尊贵，可以食用禽兽、草木、无生物，可以制服、驾驭、驯养禽兽。&rdo;

庄周问：&ldo;你说人类在万物之中最为尊贵，但你所言之物，都是小物，没有包括至大之物天地。天地也是无生物，同样无首无知。人类不能制服、驾驭、驯养天地，怎能认为在万物之中最为尊贵？&rdo;

庖丁说：&ldo;看来我的话需要修正，人类仅在天地以外的万物之中最为尊贵。&rdo;

庄周说：&ldo;虽经修正，你的话仍然欠妥。有生物除了有首有知，还有生死。无生物除了无首无知，也无生死。如果有生物凭借有首有知，比无首无知的无生物尊贵，那么有生物是否也凭借有生死，而比无生死的无生物尊贵？&rdo;

庖丁说：&ldo;是的。&rdo;

庄周问：&ldo;那么有生物是凭借有生，还是凭借有死，才比无生物尊贵？&rdo;

庖丁说：&ldo;凭借有生，才比无生物尊贵！所以一切有生物，无不爱生怕死。&rdo;

庄周问：&ldo;既然有生贵于无生，那么长命是否贵于短命？&rdo;

庖丁说：&ldo;是的。&rdo;

庄周说：&ldo;人类的生命，至多百年。禽兽的生命，仙鹤上百年，神龟上千年。草木的生命，凡木数百年，神木数千年。那么有生物之中，究竟是长命的禽兽、草木尊贵，还是短命的人类尊贵？&rdo;

庖丁苦笑：&ldo;你把我问倒了！看来人类在天地之间最为尊贵，不能凭借有生有死，只能凭借上首上知。因为人类凭借上首上知，能够领悟天地之道，而禽兽只有旁首中知，草木只有下首下知，不能领悟天地之道。道字从首从走，从首就是闻道悟道，从走就是行道成道。&rdo;

庄周问：&ldo;大多数人或是无缘闻道，或是闻道太迟，少数人有缘闻道，极少数人闻道不迟。即使闻道不迟，闻道未必悟道，悟道未必行道，行道未必成道。可见人类尽管上首，未必均有上知，未必皆能领悟天地之道，所以顺道之人极少，悖道之人极多。然而禽兽尽管旁首中知，草木尽管下首下知，无生物尽管无首无知，却无不顺道，永不悖道。人类怎能凭借上首上知，自诩天地之间最为尊贵？&rdo;

庖丁说：&ldo;如此看来，人类凭借上首上知，既可能顺应天道，成为天地之间最为尊贵之物，也可能违背天道，成为天地之间最为卑贱之物。&rdo;

庄周赞叹：&ldo;不愧是以技进道的庖丁，果然透彻！&rdo;

三四　宋社崩坏周鼎沉水，魏初朝齐杨朱悲歧前336年，岁在乙酉。庄周三十四岁。宋康王二年。

周显王三十三年。秦惠王二年。楚威王四年。魏惠王三十四年。韩昭侯二十七年。赵肃侯十四年。齐威王二十二年。燕文公二十六年。鲁景公十年。卫平侯七年。越王无疆七年。中山成公十四年。

宋都商丘的太丘社，突然崩坏。

宋君偃崇信鬼神，视为上天对戴氏篡宋的示警，大为惊恐。

戴盈顺势进谏：&ldo;孔子有言：&lso;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rso;如今宋国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所以上天示警。&rdo;

宋君偃说：&ldo;先生是孔子之徒，所以推崇孔子之道。但是孔子颂扬汤武革命，先生为何反对寡人兄弟仿效汤武革命？&rdo;

戴盈说：&ldo;汤武革命，乃是逆取顺守，顺天应人。但是主公之兄剔成君，逆取逆守，不得民心，导致民怨沸腾，所以宋民支持主公逐兄。主公既然愿意仿效汤武革命，应该像汤武一样逆取顺守，顺天应人，方可避免天怒人怨。&rdo;

宋君偃问：&ldo;何为逆取逆守？何为逆取顺守？&rdo;

戴盈说：&ldo;逆取就是以臣逆君，逆守就是以刑逆民，顺守就是以仁利民。三代以来，众多逆取逆守、逆天虐民的乱臣贼子无不失败，仅有逆取顺守、顺天爱民的商汤、周武获得成功。&rdo;

宋君偃沉思不语。

惠盎也顺势进谏：&ldo;主公只有兼爱万民，不好勇力，才能消除灾祸。&rdo;

宋君偃说：&ldo;先生是墨子之徒，所以推崇墨子之道。但是寡人喜欢墨子之道尚武好勇，不喜欢墨子之道兼爱非攻。&rdo;

惠盎说：&ldo;尚武好勇并非墨子之道，兼爱非攻才是墨子之道。兼爱非攻，能使尚武好勇者刺不入，击不中，主公是否愿闻？&rdo;

宋君偃说：&ldo;寡人愿闻。&rdo;

惠盎说：&ldo;尚武好勇者即使刺不入，击不中，但对被刺者、被击者仍是侮辱。兼爱非攻，又能使尚武好勇者不敢刺，不敢击，主公是否愿闻？&rdo;

宋君偃说：&ldo;寡人愿闻。&rdo;

惠盎说：&ldo;尚武好勇者即使不敢刺，不敢击，但是仍非不想刺，不想击。兼爱非攻，又能使尚武好勇的诸侯，不想刺宋，不想击宋，主公是否愿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