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和毓儿都不敢说什么,跟着他出去了。
他交代外面的另一个侍卫:“随便他怎么哭闹。只看着他不要受伤就行。”
刚出了营帐,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一声撕心裂肺喊家家的声音,我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宇文泰见了,对毓儿说:“你去太尉李弼将军那里吧。他一向治军严谨,你去看一看。”
毓儿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见他走远了,宇文泰这才嗤的一笑,对我说:“怎么?心疼了?”
我热着眼圈低着头小声说:“他还那么小,头一回出远门。这还天寒地冻的,何苦还要那样凶他?”
他伸手摸着我的肩膀,以作安慰,无奈笑道:“你不知慈母多败儿么?管教他一两回,他身上那些公子病就都改掉了。不凶他,以后一直成年了都这样。以为对着你哭两下,天下什么难事就都解决了。”
觉儿还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宇文泰硬起心肠,将我的手一拉:“走,不要在这里听他哭!”
他听了还不是一样心疼。嘴硬着不承认罢了。
一直到日落西山我们才回去。一个侍卫还守在外面,见我们回来,轻声说:“小公子好像睡着了。”
我掀开帘子进去,见另一个侍卫守在营帐的角落里,远远看着那一边的床榻。那床榻上,一个小小的人儿蜷在厚厚的裘毯里,一动不动。
那侍卫见了我,轻声说:“夫人回来了。小公子哭累了就睡着了。”
我点点头,又示意他出去。宇文泰在我身后,远远看了一眼睡得酣熟的孩子,说:“今晚你陪着他吧,我不进去了。”说完转身又出去了。
我走到床榻前轻手轻脚坐下。那孩子哭得满脸泪痕未消,此刻还皱着眉头,即使是熟睡中,还是一脸委屈的模样。
不禁莞尔。
难怪宇文泰不愿意过来。只怕觉儿这模样让他见了,多硬的心肠都要化了。
我伸手轻轻给他掖了掖毯子。他一下就醒了,见着我,没说话。
过了半天,还是瘪一瘪嘴,轻轻唤了声:“家家。”
那童稚的声音将我的心软绵绵地化成了一滩甜腻浓稠的蜂蜜。我忍不住伸手将他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脸蛋,说:“不再哭了好么?”
他伸手搂着我的脖子问:“阿父生我的气吗?”
我一笑:“阿父不生你的气。但是阿父希望你早日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怯生生看着我,说:“是同毓儿阿干那样么……”
他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一样,让我给他穿好衣服,牵着他去找阿父和阿干。
这晚宇文泰在军中宴请诸将。我带着觉儿进去的时候,酒宴已经开始了。诸位将军两边排序坐定,毓儿坐在宇文泰的左手下侧。
宇文泰见了我们,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却很快敛住。
觉儿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难免有些胆怯。仰头看了我一眼。
我将他牵到宇文泰面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他便毕恭毕敬下跪,认真拜道:“宇文觉来晚了,请阿父饶恕。”
我也盈盈下拜:“丞相。”
宇文泰这才面露笑意,伸手示意我们上去坐在他身边,对着下面介绍道:“这是邹氏所生的嫡长子觉,大统五年三月生于长安。”
觉儿主动站起来,对着下面做了个揖:“宇文觉见过各位将军。”
因为那模样太成熟稳妥了,和他那才四岁的稚气未脱的样子竟有些格格不入,反而显得有些可笑。
然而下面的将军们纷纷回礼,又各有赞叹之词。
我看了一眼坐在毓儿下首的独孤公子。只有他面带着得体的微笑,未置一词。
是了,当初因为突然有了觉儿,我和他彻底输了,再也没有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