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童秋平常从不会叫她姐姐,这让她有些遗憾。有些事情就是不能想不能碰,一但尝到甜头就会想要更多。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需要变得更好,变成小秋想要的那个样子,才有勇气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回来了。
童秋在家里发疯,卷子被她揉成一团又重新铺开,经历了一番生死却依然没有取悦到自己的主人。
终于冷静下来之后的童秋收起被揉得不像样子的纸张,走到床边,躺下,把自己摊成大字。
这些天她和韩叶安形影不离,吃饭睡觉都在一起,前所未有的亲密相处让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韩叶安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能让她心动,一颦一笑就像毒药一样让她沉沦其中。
暗恋的滋味甜蜜又酸涩,她一边享受着这种亲近,一边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沉溺着,也忐忑着,一会儿猜测韩叶安是不是真的也喜欢她,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自作多情。十七岁上,许多想法和感受难以说清,孤注一掷的少年心性在要不要告白这件事情上起不到一点作用。集训之前因为冲动和期待而积蓄的勇气早就所剩无几,因为韩奶奶的去世,现在她要考虑的更多了。
“怎么办呢……”她正想着,突然一点轻盈的重量从她肚子上一跃而过,吓了她一跳。“我去,什么……”
起身一看,是只猫。秋水街里流浪猫很多,那些在街道上瞎晃的彩虹头们闲得无聊的时候会给那些小东西喂点吃的,街坊领居也偶尔有剩饭剩菜也会留下来,这点善意可能在流浪猫界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在这一片的小猫小狗就多了起来。
不过跑到家里来的毕竟是少数。眼看着那只扑扑的白猫就要跳上放着一堆盒子的衣柜顶,童秋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啪——啪——”堆放在高处的纸盒掉了一地。
“诶你——”童秋赶紧跑过去,罪魁祸首好像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没有跑,而是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乞求,看得童秋心下一片柔软,叹了口气,去厨房拿了点剩饭来给它。
“你要吃的就要吃的捣什么乱?嗯?”她拿食指戳着白猫的脑袋,白猫专注于吃东西,根本不理她。
童秋使劲推了一下它的头,惹得它抬头凶狠地叫了一声。“你还跟我叫,你能耐啊你!”
不乐意跟一只流浪猫计较,童秋起身去收拾被它弄乱的东西。
那些被放置在高处已经落了灰的纸盒里大多装着杂物,也有一些玩具枪和陀螺什么的,应该是韩叶安小时候的玩具。
这些东西大都很旧了,但童秋好像从这些老物件儿里看见了幼年时期的韩叶安,那个时候,父母还在,家庭和美的她,应该也是个阳光可爱的小姑娘吧。
一个长方形盒子里是几张卷起来的纸,她打开来,是几张市一小的奖状。
“一年级一班,韩……晏安?”这奖状上的名字不对,童秋疑惑,难道韩叶安有兄弟姐妹?没听她说过啊。
叶,晏,音还挺近,很像是兄弟姐妹会用的字。
只是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韩叶安那句突兀的自我介绍。
“我叫韩叶安。”她只说了一句,路见不平施以援手之后的这句解释,曾经让童秋不解过。
“想什么呢……”她嘟囔一句,压下心里的猜疑,把奖状重新卷起来放好,去收拾其它东西。
掀开几张旧报纸,她看见一个大白兔奶糖的铁盒子,表面覆盖着铁锈,肉眼可见的年代久远。
这东西实在不陌生。遥远的回忆穿越了时间,零星画面在脑中浮现。童秋伸手去拿,手开始发抖,心里也难以抑制地发慌。
“姐姐,这个给你,就当……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一定要回来找我,我等你!”
那个时候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定情信物”这个词还是由于早期古装电视剧的遍地开花,被一群小孩子拿来乱用,她才学到的。在家里一顿搜刮之后,她拿自己最喜欢的盒子,装了自己认为最珍贵最喜欢的东西,献宝一样双手捧着自己的“定情信物”,递给自己最舍不得的人。
不会的,这个世界上的大白兔奶糖盒子有很多,听说这个厂现在还没倒闭呢。童秋想,不过是巧合,肯定是巧合。
盖子被铁锈锈住,打开很是花了一番力气,童秋使了猛力,盒盖打开的同时,她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再找。
盒子里是两颗粉色扣子,一个图钉,一只丑的不行的千纸鹤,以及一张照片。
哪一样都不起眼,可放在一起,那就是她整个童年,不,是这整整十年来的心心念念,苦苦等待。
照片上是一家五口。红砖房前,年纪尚轻的童爸童妈身前,站着三个小孩,最左边的小姑娘看起来冷冷的,中间的红袄子小女孩笑得像个傻子,最右边,是一个腼腆的小男孩儿,三人手拉着手,看着镜头。整个画面和谐美好,喜气洋洋。
童秋把照片翻过来,一行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梧桐本无意,叶叶尽识秋。
这是童爸的字,也是童叶名字的由来。
梧桐无意,叶叶识秋。
爸妈说:“以后,她就是你姐姐,你一个人的姐姐。”“不管以后去到哪里,我们叶子啊,都不会不认得小秋的,是不是?”本以为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这一刻才发现,原来那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沉淀变得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