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朗的态度早在何浅意料之中,她想过百种可能,却仍没想到心还是会一痛。幸好,这只是些微。
疲惫地闭了闭眼,何浅重新走回他面前,俯身看着他的脸,问得郑重其事:“宁朗,你还是不愿意信我吗?”起初的试探,之后的循序渐进,她知道宁朗对她有太多不确定,可他明明不信她却又几次三番由着她帮助,细想下来,这算不算也是他变相的信任呢?
似乎一遇到宁朗,她就变得乐观。
如果换做从前何浅估计还是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可今天之后她忽然透彻,原来自己一次又一次不按套路出牌的原因,只因为他是宁朗。
而她,喜欢他。
她喜欢上了一个这样的他:生硬的温柔,莫名的脾气,强大的气场,以及时刻能让人冰冻三尺的扑克脸。
可她多么渴望他能信她,哪怕只是尝试着去信。
宁朗面无表情地回视她。
何浅有些站不稳,却又无论如何都想要坚持,只抑制着离开的冲动继续说下去,“我们……有共同的经历。”
他还是不说话,然而眼神仿佛在说那又如何。
不需他说,何浅已看懂。
是啊,那又如何。
自从宁文卿何振东死后,何浅很久都找不回家的归属感,心里的空也越来越大,就仿佛这些年来刻意营造的一切都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消失殆尽。直到她了解宁朗的来历。这个在宁家与她一起并肩的男人其实跟她一样,也是那次事件幸存的孩子,他看起来很好,又似乎不怎么好,一如她。
喜欢上宁朗,其实是让她十分振奋的消息,她觉得心里忽然有了依托,以后可以奔着这目标全速前进,至少不用每日每日的想招消磨时间。
选择今天回来何浅其实下了很大的决心,很明显宁朗依旧将她划在线外,他的忽冷忽热也还在继续,可她不气,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气,只要经历过的人必然都懂,信任一个人对于他们而言是有多难。她将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红绳掏出,绳上系着的一颗纽扣也慢慢露出来,用指腹仔细摸了摸,何浅微微而笑,忽然抬眼。
宁朗一愣,竟然是他的。
何浅没出声,也没有勇气出声,就只是微笑着看他,这枚不起眼的纽扣伴随了她十五年,终日不离身,从不曾摘下过。显然宁朗已经认出来,何浅深吸一口气,然后在他沉默的时候将纽扣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再递到他眼前。
宁朗接过去。他看着它,默不作声。
这是当年宁朗留下的。
“那天你看见我了。”何浅万分肯定地开口,之前就已经怀疑,加上刚才宁朗的表现,她终于确定,“这就是当年你那件衣服上的。”她几番深呼吸,越说越紧张,“我晕过去之后不知道你又发生了什么,可等我醒过来时却发现身上围着一件外套,是你的,我看见你穿过。”
宁朗忽地冷冷一笑:“你究竟想说什么”
何浅定一定,眼神诚恳的看向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不信我,可我信你。”
“信我?”宁朗语气更冷,“哪来的必要?你不过是亲眼看见我的父母妹妹死去我却束手无策而已,只是这样你就觉得我会信你?而你也有自信信我?”
何浅一呆,敏感地察觉他在生气。宁朗生气的样子其实是有点可怕的。
“何浅。”他叫她,似笑非笑嘲讽味儿十足的样子,“你不是救世主,即便你是,也未必人人渴望救赎。”
“那如果……”何浅也变得激动,她只是想得到他的信任,可她忘记了这恰恰是多疑者最为小心设防的,“如果我只是单纯想要靠近你呢?宁朗,我没有恶意,这样也不可以吗?”宁朗不吱声,她的心咯噔一跳,“你讨厌我吗?还是我做错了什么?这世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时间过得那么快,快到一眨眼原本爱你的人就会消失不见,我找你那么久,一直等着你出现。我想告诉你,当年的那件事,我亲眼目睹了你的痛苦,我不比你痛苦来的少!”
她已经满脸是泪,却拼命忍住,“我知道不该出现在这里,我的任务就是帮你,帮你完成他们的嘱咐,完成我在宁氏的工作,完成我应尽的职责。我不该想要接近你,我不该在知道你就是当年那个让我每日噩梦的小男孩之后不可自拔。我不该心存愧疚,尽管我连这愧疚究竟从何而来都不知道!”
“宁朗,隔了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就只是想告诉你:对不起,还有……”她擦擦眼泪,竭力让自己镇定,“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