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玉眼睛笑眯成一条fèng:&ldo;好。&rdo;雅意带着九儿将木盆水壶放进内室,又匆匆离去了。
蒋小玉眼睛一眨一眨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看向蒋世友:&ldo;三嫂嫂气量真好,三哥哥好福气呢。&rdo;她也才十二三岁大的样子,偏偏张口闭口都说些老成话,若不是先前看她吃桃子舔手指的小孩子模样,还真要把人弄糊涂了。蒋世友又好气又好笑,瞅着她道:&ldo;那是自然。&rdo;
蒋小玉眼珠一转,凑过来小声道:&ldo;既然这样,那三哥哥你也大人大量,别把我来这里的事告诉太太和三嫂哦。&rdo;蒋世友不解地看着她:&ldo;你来这里伯娘怎么会不知道?&rdo;
蒋小玉嘴一嘟:&ldo;我悄悄从中间的过道来的,没走大门。怕太太知道了要责罚我,也怕三嫂怪责我。&rdo;蒋世友皱眉,他确实听丫头们说过,蒋家东西两府中间是条小巷子,围墙打了两个门,斜对着,以前也有贪近从这个门走的,只是从老太太回府后似乎都养成了从大门走的习惯,白白绕了大半个圈子。不过蒋小玉的事问题倒不在这里,蒋世友眉头紧皱:&ldo;你溜出来多久了?那边府里人找不到你岂不着急?&rdo;一般未成年儿童突然消失,身边的家人是最着急的。
蒋小玉忙摆手:&ldo;我跟屋里的丫头都吩咐了的,而且这个点也没人会去我那儿。再说,&rdo;她忐忑地瞅了瞅蒋世友,&ldo;老太太应该是知道我来这儿的,我和秦妈妈说过了。&rdo;蒋世友睨她:&ldo;当真?&rdo;
蒋小玉捧着一双小手边作揖边忙不迭点头。蒋世友终于在这个一见如故的妹妹身上找到了一点欺负妹妹的大哥哥感觉,他笑了笑,点头道:&ldo;那我答应。&rdo;
走廊远远一阵碎步声,蒋小玉眼光一闪,低声问道:&ldo;三哥哥,那位刘大夫的丸药你还在吃么?&rdo;
蒋世友心里一顿,自从头上伤口好了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药了,这话问得倒有些奇怪,他想了想:&ldo;没吃了。&rdo;蒋小玉眼眸亮晶晶的动了动,忽而弯唇一笑:&ldo;那也好,是药三分毒,总归还是饮食调养的好。&rdo;
蒋世友瞧着她有些高深莫测的笑,突然有些怪异的感觉,正想细问,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大大咧咧喊着:&ldo;四小姐,四小姐。&rdo;帘子一掀,一个双鬟的黄衣圆脸小丫鬟蹦蹦跳跳跑了进来,见了蒋世友,她愣了愣,接着畏畏缩缩地行礼:&ldo;三少爷好。&rdo;
蒋小玉呵呵一笑,跳到地上给蒋世友福了福:&ldo;今日多谢三哥哥的款待,我这就回去了。&rdo;蒋世友见她戛然而止,也不勉强,笑道:&ldo;四妹妹有空再来。&rdo;
蒋小玉挑挑细长的柳叶眉,笑道:&ldo;既然三哥不嫌弃我聒噪,那我肯定还会来的哦。&rdo;说着笑嘻嘻地走了。
雅意跟出去送蒋小玉。蒋世友自己慢吞吞挪到了卧室的软榻边,那里正放着撒了艾叶和红花的木盆,旁边地上是个水壶。
此刻房里无别人,蒋世友便自己动手倒水在盆内。夏天的温度高,这壶滚水放在地上许久仍然是热气缭绕,干枯的墨黑色艾叶和焦棕的红花在热气腾腾的清水中缓缓舒展,颜色渐渐鲜艳起来,墨绿的叶,干红色的花。等到热气散去一些,水温比较适宜,蒋世友便脱掉鞋袜,将脚浸入水中。温烫的水裹住双脚,腿脚上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隐隐热气从脚底直达心肺,虽然热出了汗水,但身心舒慡。他徐缓地叹了口气,慢慢闭了眼向后靠在榻上。
正舒服地享受着,眼前的光线忽而被一团淡淡阴影笼罩,一块细绢帕子轻柔擦过额角凝结的汗滴。蒋世友睁眼一看,并不意外地看到眼前是周韵的笑脸。她缓缓收回手,笑道:&ldo;三爷可舒服些了?&rdo;
蒋世友点点头,又道:&ldo;四妹妹回去了?&rdo;蒋小玉的来访,必定瞒不过周韵的耳朵和眼睛,她说的不能告诉三嫂,也许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周韵含笑点头,又道:&ldo;四妹妹今天早晨就说要过来看你,我想着把后头园子收拾好了再邀她来的,谁知她和三爷兄妹情深,竟自己过来了。幸好一路上有人照应,路又近,没出什么岔子。&rdo;果然是小孩子赌气。
蒋世友想了想,把蒋小玉告诉自己的话说了一遍,又道:&ldo;既然祖母心情不好,我们就去陪她说说话。&rdo;周韵眼眸微闪,笑道:&ldo;四妹妹果然是个孝心虔的人,也不枉老太太素日这么疼她了。我等下就交代下去,叫备好马车,明日三爷和我一同去请安。&rdo;蒋世友点头表示可行,说到请安,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此时便趁机问了出来:&ldo;不是说请安是一家晚辈都去的么?怎么每次都不叫上我?&rdo;
周韵顿了顿,犹豫着说道:&ldo;之前三爷身体不好,早起易伤精神,所以老太太特地吩咐了说不必去请安了。&rdo;这话半真半假,实际情况是两人婚后第一次请安,结果蒋世友回来就感染了风寒,一病大半个月,搅了个天翻地覆,老太太暗地里咬牙切齿骂了半个月的白虎精后便传话说让孙子不必再请安了,只要孙媳妇去就好。但这话显然是不能当面说清楚的。
蒋世友恍然大悟,忙道:&ldo;既然如此,我如今身体也恢复了,以后的请安我和娘子一起去。&rdo;周韵有些惊讶地盯着他,问道:&ldo;这是为何?&rdo;蒋世友笑道:&ldo;伯娘他们一大家子人,娘子只有一个人,岂不是形单影只?&rdo;
周韵听到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愣了愣,忍不住扑哧一笑:&ldo;这是什么歪理?&rdo;蒋世友看她笑得灿烂,也跟着笑了。
屋内笑声阵阵传来,屋外屏风边的角落处,弦歌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的雅意,压低声音唤道:&ldo;妹妹……&rdo;
雅意手上捧着个漆雕小茶盘,盘里两盏茶发出轻微的颤声,她眼睁睁看着卧房的方向,嘴唇被咬得发白。弦歌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不免又担心她又怕她突然发作起来,忙劝道:&ldo;妹妹,你这是何苦……&rdo;
雅意突然收回视线,狠狠瞪了弦歌一眼,把手上的茶盘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请安
次日一早,天色就有些阴阴的,顺带着凉风习习,完全吹散了昨日的酷热,很是舒慡。
为了请安,这日蒋世友起得颇早,弦歌雅意按照他昨晚的吩咐,也都来早了些,两人素日都是看惯了蒋世友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懒散样子,今日甫一进门,竟见他已经穿戴停当了,不妨都有些意外。雅意抬头扫了一眼,照旧低了头去。弦歌怕场面尴尬了,忙轻声笑道:&ldo;三爷今天倒起得早呢。&rdo;
蒋世友点点头:&ldo;心里多想几遍,自然就按时醒了。&rdo;这大概是每一个经历过高中那摧残岁月的人的本能,只要临睡前紧张一下神经,默念几遍我要六点起我要六点起,肯定比闹钟还准时。
弦歌笑笑,手脚麻利地扶他梳洗。她本就不善于谈笑活跃气氛,加之一向有个活泼的雅意在,也轮不到她说些什么,只是今日雅意摆明了三缄其口,只好由弦歌出马来暖场。怎奈这确实不是自己专长,只好意思意思一下罢了。
于是整个梳洗过程都在不过分嘈杂的和平环境中顺利完成,全程的交谈不超过三句话,三方人员各自感觉尚算良好。
正各想着心事,忽然眼角余光扫到门外似有人影,弦歌侧头一看,原来是正房里的佳玉。佳玉原本在卧室外头探头探脑,瞧着被弦歌发现,便大大方方走进来,福了福身笑嘻嘻道:&ldo;三奶奶让我来瞧瞧三爷起身没,请安是辰正时分,早饭可不用吃,老太太那里会摆饭的。&rdo;
弦歌扑哧一笑:&ldo;你瞧瞧起身没?这会儿连头发都梳好了,立时动身都不成问题。&rdo;佳玉笑眯眯道:&ldo;这再好不过了。我这就回三奶奶去。&rdo;说着又给蒋世友行了个礼,转身回去了。
弦歌忍不住瞧了她背影一眼,抿嘴笑道:&ldo;三奶奶只怕还以为三爷没起身呢,佳玉去回信,保准大吃一惊。&rdo;
蒋世友毕竟很久没有起过早床了,刚起床的精神头一过,这会儿又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弦歌打趣,他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笑了笑。
大约过了盏茶时分,恰好已经收拾停当,外头传来掀帘子的声音,周韵笑吟吟走了进来,夫妻两个便一起出发往西府去了。
老太太的院落门口照旧是秦妈妈候着,她一眼望见蒋世友和周韵同来,不免很是惊诧,愣了愣才道:&ldo;三少爷来了。&rdo;周韵忙笑道:&ldo;今日三爷身体好些,便想过来陪老太太说话解闷。&rdo;
秦妈妈已然恢复常态,和蔼道:&ldo;难得三爷的孝心,老太太必定欢喜。&rdo;说着引了两人往内室而去。
万字花纹的绸布帘子早换了细竹帘,只屋内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秦妈妈回道:&ldo;三少爷、三少奶奶来了。&rdo;说着掀了帘子让两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