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听此圣旨不禁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圣旨是给林曦的。
“侯爷,这位林公子呢,赶紧请他出来接旨啊。”宣旨公公提醒道。
“曦儿……曦儿还在白家学馆,管家,赶紧派人去将他接回来!”永宁侯吩咐完管家,又对宣旨公公陪笑道,“公公稍坐,白家学馆离侯府还有些路程。”
林曦如今正跟白老先生讨论民生之题,首当其冲便是百姓赋税。
农税逐年加重,百姓苦不堪言,减税减税,士林朝中年年都在喊,然而却总是流入表面,未得实施。
“即使如今上这般勤政为民之君,也未敢随意下旨减免,为何?”
师生二人盘坐与小几对面,一壶清茶,几叠炒米花生等小食,门窗大开,清风徐来,颇为惬意。
赵元荣则坐在这两人中间,面前放的是一碗木莲羹,正拿着勺子慢慢地喝着,听到白老先生问话便抬起头来看他表舅,只见林曦微微一笑,悠悠地喝了一口清茶,才缓缓道:“国家收入十之八。九来自税收,土地之税为国税之重,商税则为辅,观我朝开国到如今,人口至少翻了两翻,土地从开国丈量之初到如今也扩充不少,荒地开耕,山地种树,按理说税收只会多不会少。”
赵元荣舀了一口碗里的木莲羹,疑惑道:“那为什么?”
林曦伸出手指头摇了摇,“土地兼并,官员剥削,国银乱用,节流不开源……”还有科技不发展!
赵元荣看着林曦的四根手指,伸手抓过来摸了摸,笑眯眯地“哦”了一声。
白老先生低笑了一声,示意林曦继续。
林曦无奈,这孩子显然没听懂,他收回手,拍了一下赵元荣的脑袋,说:“土地兼并,便是将平民手中的土地或买,或抢或赏集中到一人或几人手上,当那人有功名爵位之时,他手中所有的土地便不需要交税了。就如荣儿你,你名下的所有田庄是不需交税的,因为你是亲王世子有爵位。然而天下能耕种的土地本就是这么多……”
林曦手指沾着茶水在小几上画了一个圆圈。
“当皇上赏赐越多,王爷替你买的田产越多,他人赠送的越多,那么光你名下不需要交税的土地就是很大一部分……”
林曦将圆圈的一部分用茶水涂满阴影,而这阴影随着他的说话越来越大。
“最终,能交税的土地就越少了,若国库的税银不想减少的话……那么这部分空白的百姓只能交的越来越多!再加上中间官员为己私利,私设名目胡乱收税,一年到头百姓的存粮越发减少,当连吃也吃不饱,卖儿卖女就出现了,可若碰上天灾*……”
林曦冷笑一声,当阴影占满整个圆圈,沾水的手指突然在这个圆上画了一个大叉。
农民起义,一切重头来过吧!
赵元荣看着那个圆圈嘴巴也瞬间张成了一个圆圈。
白老先生忍不住调整了一下坐姿,慈祥和乐的面容也不禁肃然,道:“曦儿,你危言耸听了,当今圣上还算清明,不会如此。”
林曦拿出绢布,拭了那个圆,又伸手摸了摸赵元荣的脑袋,笑道:“是,的确是学生说过头了。”
一个皇朝的灭亡自然不会是如此简单,昏君,贪官,外敌入侵……一系列的因素融合在一起才能造成这个结果。
至少这个大夏朝命数还未尽。
白老先生做了一辈子学问,估计还未碰见小小年纪就这么胆大妄为的学生,顿时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担忧了。
“那……荣儿也交税是不是就好了?”赵元荣摸了摸小心脏问。
白老先生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荣儿心善,不已私利,甚好。不过你同意,其他人未必有这个觉悟啊,一生苦读是为官,为官为何,不就是为了这些吗?问问你表舅,他想做官也不过是为自己谋求福祉罢了。”
林曦顿时一噎,被白老先生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特别还是在孩子面前,有些尴尬。
虽说前世贪心不足性命来抵,然而这世他是决心好好做人好吗?
于是林曦正色道:“学生以为不义之财不可取,正当所得以改善生活又有何妨,当官为国为民自然,为己也无可厚非,难不成非得缩衣节食才算好官吗?能让一方百姓今日比昨日过得好,笑容今天比昨天多就是好官,是也不是?”
“对的,对的,表舅说的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