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11
星期六,号儿是绿色,快到星期日了,孩子们撕了一篇儿还想撕一篇儿。大人不让,“还没过呢。”小杰撕了黑的,把绿的又粘上。
小华挨着院墙洗脸,牙膏放花墙空里;刷牙,冒沫儿,飘出水果味。
东院的小秋从花墙拿出牙膏看:“九分钱的。”她哥小林用胳膊肘碰她:“给我挤点。”他不满意小秋挤的那点儿,眼睛斜看说:“又不是你的。”拿过来自己挤。
“你吃牙膏啊?”小秋瞪他。
小林又挤,出一长条,想收又收不回去,小秋连忙找自己的牙刷接了。
小林边刷牙边说:“你说,小华,学校哪来那么多事儿?脱什么坯呀?”小秋愤愤说:“要那么多!”小林从嘴里拿出牙刷说:“我不给它交。”小华说:“不交不行。”
小林说:“交也不交好的。”
小秋推他,“你还没弄土呢。”
小林刷着牙嘴里乌鲁着:“我今天上山,你没事就备土。”
小秋问:“你上山干啥?”“我,整草。不放草不行。”“我们交的少,你们交的多,我不干。”小秋洗着脸,就洗一条儿,耳朵前后和脖子都不洗,手撩一点水,拍拍眼睛,然后就找毛巾擦。小林在小秋脑袋后指点着,呲牙说:“像个死物。”
“你才死物。”小秋回头瞪他。
大孩子走了,小孩子觉得自己大了似的,跑跑颠颠,说说笑笑,更张狂了,家里家外角色似乎变了。他们活动范围也大了。老田说:这帮小牤子,长起来了可不得了。
在学校,小伟说晓宇:你昨天值日?咋不关窗户?晓宇说关了。小伟说早晨我来,开着呢。立本说现在风大,一定要关好。小家说不关窗丢东西怎么办?晓宇说肯定关了,你有什么东西呀?
小文偷摸儿找春丽,说他想调班。春丽说往哪调呀,小文说二班、三班、四班哪不行啊,非得在这个班呐,它哪块好,有那么多人不咋地,烦人。谁咋地你了?别问了,等以后再告诉你,你调……咱们一块儿调哇,去二班……
为啥呀?
……
擦玻璃,小组分任务,小静不去擦,那块儿立民坐着看呢。春丽帮她去擦了,然后帮擦自己的窗户。
小雄来站立民那,喊:“这儿,这儿,擦这儿——”
“擦过啦!”
“再擦一遍怕啥?”
“你擦吧!”
学校开大会,开完会就放学了。
上山呐!
“开火车”,后边的人拽着前边的衣服,呜——,酷嗤,酷嗤。山好像和他们配合,在忽悠悠颤动着。
山上的路几次交叉,远看像画的线,又像晾衣服的绳儿。
小林一个人先蹬上山,在山头挥舞衣裳。
小林抢先上山为了捡子弹头。晓宇不喜欢他,说他“财迷”。“你不是财迷?不是财迷你别跟着去呀!”“我不去。”
捡子弹头为卖钱。子弹壳早就被捡的没多少了。不好找了。小林坐垄台,卷纸,点着吧嗒嘴儿抽。小六说小林不学好。小林说有什么呀。小六说抽大烟、花脏钱早晚是病。小林说:我这哪是烟呐?立本说:老魏家,解放前抽大烟,犯了烟瘾,就卖家里东西,卖光东西卖房子,把身上衣服也当了,白天都出不了屋,解放后,费了好大劲才戒了。小林摇晃脑袋。后来,老魏见着立本,绷着脸,骂些不好的话,也不指名,立本也不好回应。
找子弹在土层表面。子弹头射在土坡,风蚀雨冲,加上耕作,逐渐地露到地面来。子弹头外层是紫铜的,里面是铅,把它放在铁皮罐头盒子里,用铁钳子夹到炉火上,立着涳,化出铅。铅在火的高温中熔化,倒出,定形。弹头外壳和铅分开卖,紫铜更值钱。这儿的子弹头都是过去早时候的,现在新的子弹头不行,里外都是钢的。小光说:“铅的,打人炸子儿,肉都迸开,梆!”小林训小光:“别在那瞎白话。”这次是小光张罗要来的,说他哥捡了那么多子弹头。“都在哪呢?啊?”“他来又没带我。就应该是这块儿。”“净扯,遛土豆也遛一筐了,”小林要回去,踢了一脚土坷垃,“遛傻子呢!”脱鞋倒土,袜子露脚尖了,小杰笑,“你不剪脚趾盖?”小海和小光关系好,他端着铁锹在小林后头,碰小林的腿弯,小林不提防,从坡上跪下去,弄个嘴啃地。小海拖着铁锹往山下跑。小林起来吐唾沫吐出土面子,用手背擦嘴,然后两手端一大块土,去追。土块散了,掉脚上,他跳起也没躲开,气得骂,徒手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