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递过来一个袋子,笑着说:“我今天在楼下大市场买了睡衣!之前的好贵我舍不得扔,我觉得差不多是你可以穿的码,也不知道你嫌不嫌弃……”
衡宁此时正穿着临时充当睡衣的长袖衫,好半天才伸手接过来。
“你要不喜欢,可以瞒着我偷偷扔掉。”温言书道,“但你得扔远点,我看见了会很心痛的……”
温言书施舍善意的时候,总能恰到好处照顾到别人的自尊心。
他从头到尾强调自己抠门舍不得扔掉,也同样给了衡宁选择拒绝的机会。
衡宁自然是更舍不得扔了。
这是第一件事情,衡宁看着他,那人杏仁一样的眼睛亮了亮,显然是一个更好的事情:
“今天我把你的音频发给我们主编了,他女儿说你讲得很好。”
衡宁松了口气,别人的肯定让他感到了安心,但他也猜到这人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讲。
“先提前说了,我只是帮忙带个话,如果你觉得不妥我立刻帮忙回绝掉,保证不会对你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温言书小心翼翼地打了个预防针。
“我不知道你最近忙不忙,有没有时间做个兼职。”温言书道,“我们主编想问你愿不愿意帮他女儿补补课,大概五百一个小时,可能要准备全科辅导的内容,对讲课质量稍微有些要求,但薪资待遇真的不差,你看你有兴趣试试吗?”
第39章新房客06
温言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心都紧张得直冒汗。
明明就是天大的好差事,但他莫名对这件事情没什么把握,究其原因,大概是很久之前,衡宁也同样在“天上掉的馅儿饼”面前犹豫了很久。
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邀请衡宁来家里免费补课,温言书的妈妈可以保证全方位高质量的教学资源,唯一的要求就是让衡宁帮自己打个掩护,他想周末趁老妈不在,偷偷出去陪佟语声去医院看病。
当时温言书以为像他这样痴迷学习的书呆子,绝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甚至会求着自己带他一起补课,没想到这人居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忸怩作态地告诉他,自己还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那时候的温言书完全不能理解,只觉得这人的性格真是糟糕透了,永远不喜不悲,像个冷漠死板的机器。
但后来他们敞开了聊天他才知道,衡宁为了这样难得的补课机会,推掉了课下排得满满的勤工俭学——那段本就贫苦的日子,终究还是为了他的梦想和求知欲让了路。
所以此时此刻,温言书再不敢对自己的提议有着绝对的自信——每个人都难免有着难言之隐。
果然,衡宁看了他许久,目光让他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堂下课。
“让我好好考虑一下……”衡宁的嗓音有些发紧,他的眼神里有期待,却更多的是惶惑和紧张,“我……”
温言书知道这人在纠结些什么——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五百一小时的一对一补课真的不算什么,但对于衡宁来说,绝对是根本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
但毕竟他的学习生涯也就止步于高中。
北京的教培市场竞争尤为激烈,连何思怀这样的2院校的本科在校生,最吃香的时候也仅限于刚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
放眼看去,能在北京教培市场占有一席之地的,要么是积攒了多年教学经验的名校老教师,要么是985高校研究生甚至是博士。
曾经的衡宁是绝不可能在学习方面产生自卑的,但现在,学历却成了最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桎梏。
温言书一看他犹豫,自己就更慌张起来,连忙道:“是他们先相中你的,主动权在你,你想去就去……”
不想去就算了,这后半句,温言书硬是憋了半天没讲出口。
他真的很希望衡宁可以珍惜这个机会。
他看见衡宁轻轻攥了攥拳头,便知道这人是打心底里想去的,于是又趁热打铁道:“高考北京卷难度不大,你要有空可以回去翻翻书,有感觉就去试一下,我主编最近因为请家教的事情头都烦秃了,难得有他女儿满意的,你去了就真的帮大忙了……”
衡宁抬头问道:“他女儿是……成绩不好吗?”
成绩不好的他反而更不敢教,毕竟基础这种东西,还是有经验的专业老师教更好,万一自己教导无方,这个世界上就会再多出一个像他这样的社会底层无业游民。
但温言书摇摇头,实话实说道:“她学习非常好,在人大附中读书。”
主编的女儿名叫杨梦圆,按何思怀的话讲,她之前已经准备好出国读书的材料了,托福考了一百多分,已经收到美国好几所高校的offer,结果现在突然不知道怎么想的,坚持要回来参加国内高考。
“她底子很好,基础知识完全不需要你帮忙梳理,只有偶尔遇到像之前那道的难题,可能需要有个人和她思维碰撞一下。”温言书说,“而且她可能现在也到了叛逆期,坚持要找个老师陪她一起学,否则作业也不做了课也不听,考试也故意考烂,总之很让她爸头疼……”
孩子她爸就是温言书的主编兼老师杨文武,一代雷厉风行的高知新闻人,最近因为突然叛逆期的丫头操碎了心,温言书这段时间眼睁睁看着杨文武每天抹着精致发蜡的发型逐渐松散开来,黑发浓密的颅顶也渐渐看清发从下的道道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