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受到优待的弱势群体,段德曜当即对医院的院长提出了抗议,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年轻女性却依然能够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他的身边。直到有一天,段德曜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他直接让这个笨手笨脚根本不会照顾人的护士离开,她却怔怔地看着他,良久之后,她像是等待已久似的,忽然脱下了她宽大的护士服,露出了她穿着红色紧身裙的姣好身材。她拨弄了下她在护士帽子下面压住的大波浪卷发,看着段德曜问道:“你现在还没有认出我吗?”直到此时,段德曜终于认出了这个叫白奚言的女人——这个把他儿子间接害死的女人。他忽然用很严厉的语气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白奚言笑道:“去问你家公子啊。”看着段德曜脸上始终一脸严肃的表情,白奚言收敛起笑容,说道:“不想你再重蹈覆辙。”看着段德曜一脸鄙夷完全不想和她说话的眼神,白奚言又说道:“你这个做父亲的,真的不想了解有关段鸿的那些事吗?比如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喜欢到不可自拔吗?甚至可以去死吗?”段德曜的眼中已经有压制不了的愠怒,但依然回答道:“不想知道。”白奚言觉得眼前的老顽固简直有些不可救药,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从那破旧的封面,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所以,连你儿子生前的日记也不想看吗?”段德曜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他用有些颤抖的手拿起对方放在他腿上的这个本子,明明不厚的本子却感觉似有千斤重一般。白奚言示意他打开,又说道:“其实他和我最相爱的时候,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我很特别。”白奚言的眼神似是因为陷入了回忆,而变得有些伤感,然后她很快恢复了正常,继续说道:“但是在他死后看过他的日记,我什么都明白了,感谢他当时没有说实话。”她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因为她相信她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段德曜一定会因为好奇打开段鸿的日记本。她迈着袅娜的步伐走出了段德曜的房间,然后看见了一直伫立在外面的段野,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直到此时,事情的发展似乎一切都在段野的计划之中。段德曜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翻开了那个段鸿的日记本,一眼就认出了这确实是儿子的亲笔。记录的日记内容从他十八岁那年开始一直到二十六岁结束。时间跨度很长,但是因为段鸿的人生一直循规蹈矩,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所以有变化值得记录的事情并不多。从段鸿的大学生活开始,仅仅阅读了几页,段德曜就感觉到段鸿在字里行间表达的对自己大学专业的厌烦,他能够对抗枯燥生活的唯一方式,就是在日记本上默写喜欢的乐谱。因为段鸿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聪明到即便是面对自己非常不喜欢的东西,他也能做得很好,并且还能从本科一直读到博士。段德曜注意到,“父亲”这个字眼在他的日记里出现频率非常高,最经常出现的就是“父亲因为我今天又在周末弹了一下午钢琴,非常不高兴。”“父亲说我的专业课没有拿到全a,说明我还不够努力,但其实我想说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我没敢开口。”……段德曜忍不住开始想,为什么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表扬过他呢?明明他已经做得够好了。是不是多表扬一些,结果会不一样呢?段德曜一言不发地继续看下去,接着发现段鸿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偷偷地去看心理医生了,还一直坚持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物。二十五岁博士毕业的时候,段鸿在日记本上写着“今天毕业典礼,父亲来学校了,他说我做得不错。他极少夸奖我,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开心。好像自从开始吃药开始,我就逐渐丧失了痛苦的能力,也相应地丧失了快乐的能力。”再接着段鸿的人生开始了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他在同学聚会的酒吧里遇到了白奚言。“看她坐在那里,即便是一言不发,什么也不做,酒吧里所有的男生都在看她。”“我知道她长得很漂亮,但是我很清楚,我之所以对她感兴趣,并不是因为她的漂亮。因为她从头到脚,不管是看人的眼神,还是走路的姿态,甚至连被风吹拂的每一丝头发,都无不彰显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我非常清楚她就是父亲最不喜欢的那种女人,而这也正是她身上最吸引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