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个把月的调研准备之后,五月中旬各地巡防营与驻军开始联合打击占山为王的土匪强人。沂州府因为王子安的缘故剩余匪伙没得几个,加上此次没什么养寇自重的幺蛾子,所以此地最先完成,经数次打击境内基本没有大股匪伙的存在,一时间当地报纸连篇累牍的介绍此事,为王子安博了个满堂彩。
兖州府和济宁州因为交通便利调兵极为容易,之前就被剿过一次的匪伙在这次严打中基本瓦解,只余几伙小股响马还在四处流窜—王子安把响马的名声彻底打出去以后各地跟风者甚重,无数不清楚响马是为何物的匪伙也称呼自己是响马。
不过两地中间夹着山东的南四湖,里面水匪不少,清廷留下的水防营在起先就被王子安以暮气积重难返为由解散重建,新成立的内湖船队的几艘小铁壳船还无法担起剿灭土匪重任,故而湖里的匪伙暂时逃过一劫—也只能是暂时,王子安已派人招募沿岸渔民子弟,待经过培训剿灭他们是早晚的事儿,并且他也派人联络湖里的人想要将其招安,暂时传来的消息还算不错。
发生战斗次数最多的是曹州府,此地因与河南江苏交界造成三不管地带特多,以前土匪们审时度势的能力都不错,若有小股官军来打则吃掉,碰到吃不下的转而逃向外省,各省军队无调令肯定不能越界,所以小日子过得很是清闲。不过此次王子安铁了心要把他们给消灭,故而李顺和程良的骑兵经常越界进入外省打击逃窜土匪。
此次剿匪一事牵连出大量的当地豪强,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事儿要一件一件的办,王子安也便先将其放过,等着剿匪事宜完毕再行秋后算账。
到了六月份各地还能听得到名号的码子基本没有,只余曹州府尚有零星战斗,王子安也便开始了他的土改大业,事先经过短期培训的大量工作人员也开始进驻土改的第一站沂州府。
……
“刘先生深明大义,一力支持土改事业,政府一定不会亏待您的。”土改工作人员在新近建成的村公所里拉住这位刘先生的手不停摇晃着:“您给当地大户作了典范,咱刘家庄能分到地的百姓定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他这副神态足比见了亲爹还要亲,也是,李玉楷依着王子安的意思给这事儿弄了标准,忽悠出来的土地越多日后晋升越容易,甚至做得最好的几个人还将直接顶替不愿拿出土地而辞官归家的人的职位。
“不敢当不敢当。”刘先生哪见过对平头百姓这么热情的官员,连连称呼不敢,不过作为商人该谈的事情还是需要谈的:“你们下发的布告所说可以入股咱沂州府官办工厂一事是否为真?”
“这儿有文件您看下。”工作人员准备很充足,返身从桌上抽出一叠文件给他:“的确可以入股部分官办工厂,我们会按照您给的土地数额来计算应给股份。不过我还是劝您最好自己开矿设厂,那儿的优惠政策更大,若只是入股官办工厂价格相对来说高一些,而且日后发卖必须取得政府同意。”
“哦?俺看下。”刘先生接过资料打开看了会儿:“金矿也能开采?”
“能,只是采出的金子只能以统购价卖给政府,不得与外界私自买卖。”
“那还是算了吧。”刘先生又往下看,接下来的条件却使他霍的一下站起身:“王统领可以用低于市价的价格买来机器?开办纺织厂前两年不用交税,还帮忙指导建厂?”
工作人员看他神态知道此事已是*不离十,想他刚来第一天便做成一单,这开门红来的漂亮,不过作为支持自己工作的回报,他还是不吝啬给予点不犯禁的内幕消息:“的确如此……”
……
“齐先生,咱们王统领进行土改工作也是为了大家好,那堆土豹子平日里租用您的土地,若到了灾年荒年交不起租子吃不饱饭一准把事儿赖您头上,甚至揭竿而起也不是不可能。再说您是善人,平日里给他们定的租子就不高,还不如把地换成钱或股份来吃红利的好,地交给我们分下去,也好让百姓有个活路……”在齐家老宅絮絮叨叨个没完的工作人员说着自己也不认可的话来劝这位族长能把地给交出来。
按理说一次两次的工作做不通也就可以不用再去,交给巡警和情报方面的人看能否找到这家黑材料,可谁叫齐家是当地最大地主,齐老爷子为人直爽又乐善好施,一家人在他影响下也都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名声在本地非常不错,修桥铺路的事儿没少干,整个村庄的人虽说都在给他家打工,可有怨言的还真没几个。
“不用说了,俺齐某人坐得正行得直,该定多少租子就是多少租子,这样他们还要怨俺,那就不是本人的事儿了。不是老朽不支持政府工作,实在是这些土地都俺齐家几辈人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祖业断不可能败坏在俺手里,这些地日后都要留给小辈儿,要不等死了也没脸去见祖先。”
齐老爷子年过七十说话还铿锵有力,直接把工作人员想要说的话给堵到嘴里,这人已经来了两次把他烦的不行。
“爷爷,其实开矿建厂也可以惠及子孙,交出去分给村里的乡亲……”
“你还是不是老齐家的人,怎么向着外人说话?”齐老爷子看他在外面学堂读书的孙子插话不禁大怒,老齐家家规还算严厉,小辈人在这种场合本是没权利搭话的,也不管平日里对他最是喜爱训斥道。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齐老爷子的孙子看来是受到学校里教师的新式思想教育了,对爷爷的话不是很赞同,还想接着说下去却见爷爷拿手指着自己,愤怒中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向后倒去,“唉,爷爷、爷爷。”大惊之下赶忙跟着几个叔伯辈的人上前扶住。
“滚出去,在外面上学堂就学会了忤逆家人,日后要是再敢去俺不打断你的腿。”他爹见状一脚踹儿子身上,把他踹出个趔趄,幸亏儿子十七八岁撑得住才没啥大事儿。
“人人平等,你无权打我。”他儿子也是个犟种,不知从哪学来的东西就跟他爹吼上了,倒是还没笨到家,见他爹脱了鞋底又要上前一溜烟跑出去:“你好好看着俺爷,俺出去了。”
“滚,逆子,气死我了。”那人气呼呼道,转眼想起老爷子还躺着呢赶忙跑过去:“爹,爹,你没事儿吧。”他怕儿子真把老人惹恼了,日后分家产把自个给忘掉。
一旁站着的土改工作人员很是无奈,好端端来劝没成想还给人惹了麻烦,老人要是就此过去那可就罪过了,见周围人都忙着伺候老爷子没注意自个,转身偷偷跑掉,这家日后也不用再来,彻底没戏了。
……
牟进冬看着不远处院子寨墙上站着的如临大敌的几个护院不禁笑了下,他是沂州府巡防营的一名营长,此次奉命带一个连士兵前来捉拿有通匪嫌疑的后山村大户孙万平。这孙万平跟土匪的交易很是隐秘,若不是合伙人被剿了还真不能把他给挖出来,昨日警察局里的警察曾派人来拿他,被他手下护院拿枪逼走,今日就换成了自个过来。
“还真他妈有不怕死的。”牟进冬轻蔑的跟旁边人道,他出身土匪,平日里没能把出口成脏的毛病改掉,为此王子安骂了他好几回,可他觉着这样肆无忌惮的活着才是人生真谛,“给他们发通牒,半个小时不出来咱就攻进去。”
其实他也知道对方敢把巡警赶走自是背后有支持势力,可现在这事儿是王统领亲自盯着谁敢对着干,就是省督周自齐接到这边儿闹土改的信报也只不痛不痒的打个电报,让收敛点。
送信人去了又折回,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可孙家大院的寨门到现在也没开启迹象。他家院墙很高,上面还修了几个碉楼,不过这些东西对现在的巡防营来说是手到擒来,看看旁边本村自卫队的人,牟进冬语重心长的道:“他家跟土匪联络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也没看出来,日后防范意识一定要加强,还你,你可是从咱军中退下来的,这事儿真不应该。一会儿仔细看着点,现在打仗的手段改了。”这话却是对着村自卫队的队长说得,牟进冬是王璞教导队出来的人,平日里说话都想着怎么教训别人。
“火力掩护。”牟进冬对着手下喊道,顷刻间一阵枪子向着寨墙飞去,大约一个排的士兵猫腰向对面冲过去。
寨墙上护院听从了孙万平的吩咐都持枪躲在碉楼里,孙东家说对方不敢开火,他在府城里有人,只要扛枪在上面站上一段时间,每人发十两银子,大家伙看在银子的份上也就从了他的愿。
可对方没按剧本走,现在枪声响成一片,护院头子看看手底下二十来号人马,这都是他带来的弟兄,把牙一咬就要仍枪投降,没成想外面飞过来几个奇形怪状的带铁头的木棒棒,好奇下捡起一颗看了看,上面还冒着青烟,片刻后一声巨响将他带入无尽的黑暗中。
“你们敢。”孙万平四十来岁,看着一队队的士兵冲破自家家门把家人包括自己全都绑好扔一旁不禁大怒,急切间慌不择言起来:“快把俺放了,要不府城的黄大人不会饶过你们。”
“哦?”牟进冬刚好从旁边经过听到他的话:“还有大鱼?把你和他的事儿都说出来,也好让我知道下黄大人是哪位,还敢公然造反不成。”府城里姓黄的官员只有一位,可正巧他跟那人不太对付,此时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呃……”孙万平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了坏话,麻溜的把嘴闭上,坚决不回话。
“抄家,重点是地契。”牟进冬先是对着周围忙碌的士兵喊道,转头又看向跪倒在地的孙万平:“胆子不小,敢对抗政府撵走巡警,还跟土匪有关联,老子倒要看看你这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嘴巴是不是真的那么紧。来人,带下去审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