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贝克!」我叫他。他改朝牢房走来,在栏杆前站在萝丝可刚刚站的地方。
「我得去厕所。」我说,「难不成你也要我等到去大监狱的时候再上?」
他脸上迸出一阵冷笑,一阵带着怨怼的冷笑。他的后排牙齿里面有颗金牙,让他看来不拘小节,显得比较人性化一点。不知道他向坐在柜台后的警官大声喊些什么,或许是某种代表处理程序的暗语,接着他掏出钥匙解除电子锁,门闩弹了回去。我想了片刻:如果停电的话,这门不就失效了吗?他们是否有办法不靠电力就打开门?希望如此。或许这里有许多大雷雨,电线毁损的机率很高。
他把那一道沉重的大门往内推,我们一起走到警员办公区的后方,对角刚好是那个紫檀木办公室。我看到一个大厅,大厅旁有两间厕所,他绕到我前面帮我推开男厕的门。
他们知道我不是凶手,所以对我疏于防范,可以说一点警戒也没有。我大可以在大厅把贝克撂倒,夺走他的左轮枪,一点问题也没有。当他开门时,我就可以乘机夺下他腰带上的武器,持枪杀出警局,跳上巡逻车逃走。他们都把车停在警局的右前方,而且我确定钥匙都留在车上。在他们采取有效的应变措施之前,我已经在驱车前往亚特兰大的路上了,逃之夭夭,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我只是走进洗手间而已。
「别上锁。」贝克说。
我没有上锁。他们实在太小看我了。我已经告诉他们我曾当过宪兵,或许他们相信我,也有可能不信,但也有可能他们不把宪兵当作一回事,我有没有当过根本不重要。宪兵必须对付违犯军法的人,都是一些军人,他们每个人都接受过高度专业的训练──武器、从事颠覆活动、徒手搏击。游骑兵、绿扁帽兵?、陆战队员,他们不只是杀手,而且还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但都受过严酷的精良训练,同时也花了纳税人许多钱。所以宪兵所接受的训练必须强过这些军人,不管有没有武器,都必须比他们厉害。这道理贝克一定不懂,想都没有想过,否则他会在押我去厕所的路上用霰弹枪指着我──如果他觉得我是凶手的话。
我拉上拉链,走回大厅,贝克正等着我,我们一起走回牢房。我回到牢房后照常在角落窝着,贝克关上沉重的大门,用钥匙启动电子锁,门闩卡进凹槽后,他又走回警员办公区。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一片沉寂,贝克在一张桌旁办公,萝丝可也是,柜台后的那位警官在他的凳子上高高坐着,芬雷跟哈伯一起待在大办公室里。大门口挂着一座款式现代的时钟,虽然没有办公室里那座古董钟那么优雅,走的速度却也一样慢。现在的时间是四点半,周遭一片沉寂,我靠在钛合金栏杆上等待。四点四十五分了,仍是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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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节奏彷佛在五点钟开始变快起来。我听到后面那间紫檀木大办公室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正在大吼大叫,乱摔东西,看来有人被惹毛了。贝克桌上的对讲机发出声响,我听到芬雷的声音,他听来很紧张,要贝克进去办公室。贝克站起来走过去,敲门进办公室。
入口的大玻璃门被推开,胖子局长摩里森走了进来,他直接走向紫檀木办公室。摩里森进去后,贝克退了出来,急急忙忙跑到报案柜台,激动的他向柜台后那位警官讲了一长串悄悄话,萝丝可加入了他们,像在开秘密会议似的,有大事发生了。因为太远,我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贝克桌上的对讲机又响了,他回到办公室。接着是大门再度打开,我可以看到午后的太阳愈来愈低,正散发着光芒,此时史帝文生走进警局,这是我自从被逮之后第一次看到他。警局里的气氛愈来愈热烈,好像大家都被这气氛给吸引回来了。
史帝文生跟坐在柜台后的警官说话,他看来被惹毛了,那位警官把手搭在史帝文生的手臂上,结果被他甩掉──他冲向紫檀木办公室,边走边闪躲沿路的桌子,像个美式足球员似的。当他冲到办公室门口时,一堆人从里面走出来:摩里森局长、芬雷,还有哈伯,他的手肘被贝克押着。虽然是轻轻押着,但他已丝毫不能动弹,当时贝克也是这样抓住我的。史帝文生一脸茫然地凝视着哈伯,然后抓住芬雷的手臂把他拉回办公室,摩里森转动他那具汗流浃背的身躯,也跟他们一起走进去,门被用力关上。贝克押着哈伯走向我。
哈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色惨白,而且直冒冷汗,古铜色霎时消失了,身形也小了一号。他看起来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全身蜷缩着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金边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看起来茫茫然,目光惊慌失措,当贝克正在打开我隔壁那间牢房时,他站着发抖,因为颤抖而无法移动。贝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押进去,然后关上大门,把门锁起来,电动门闩卡进凹槽。贝克又走回紫檀木办公室。
哈伯只是呆站在刚刚贝克放开他的地方,双眼茫然地瞪着前方,然后缓缓走到牢房前方的那一堵墙,他整个背部都靠在墙上,人也慢慢往地板上滑,把头埋在两个膝盖中间,我可以听见他的大拇指因为颤抖而摩擦坚硬的尼龙地毯,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萝丝可从办公桌边遥望他,报案柜台后的警官也把目光移往这边,他们正在见识一个人崩溃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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