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得知我喝酒的事,哭得更凶,开始跟父亲吵起架来,说都是他带的坏头。我只能轻轻闭上眼睛,开始装头痛。母亲被父亲提醒后,两人只得停止争吵。
沈桦经常来看望我,每次来都会带点水果,或者确保我床旁边的桌上会摆放一瓶塑料花和一瓶真的鲜花,和学校里的最新消息。他告诉我他看过雷诺,雷诺得知我还活着的消息后,只要我好好养伤,等他出院了就来看我。我没吭声。
我不敢问沈桦,他们知道我没死之后是什么反应。虽然这事只在我们的交际圈里传播,而且越传越邪乎,但我知道他们知道了。因为我手机里全是同学们的慰问消息,仿佛我受了重伤,一夜之间,我所有的过错就能被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性遮掩。
只需仔细想想就会明白,当天晚上明显是我设计的局:我威逼利诱所有人对我动手,故意说那些话刺激雷诺,逼迫张美美对我下狠手,在渔网上做手脚好让武巧巧自我愧疚,用四个月前肖文颜推江雨树舍友坠湖的照片来假装我坠湖后警察到场的照片。本来我还有计划专门的计划留给肖文颜,可惜她没有真正站在我面前。
沈桦说他们不会猜到的。要怀疑,他们也只是会怀疑他,毕竟是他带领所有人去的酒吧,是他最先说出我溺水而亡的谎言。
我摇头,说道,&ldo;谁都可能误判,你只是个钩子,他们心里如果没有逃跑的想法,谁又会傻到咬钩?&rdo;
&ldo;不说这些,吃橙子,好好养伤。&rdo;沈桦拿起自己刚剥好的橙子,撕下一瓣,喂到我嘴边示意我吃。
我没张嘴。&ldo;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我误会了你。我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却伤害地是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我不配做你的朋友。&rdo;
沈桦叹了口气,自己吃下了那瓣橙子,&ldo;嗯,还挺甜的。&rdo;
&ldo;沈桦,这么早就过来陪墨墨了?&rdo;母亲推开病房门,手里提着打包的饭菜。她和父亲住在医院附近的宾馆,等我伤势好一点,就带我回家。&ldo;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也吃一点?&rdo;
&ldo;不用了,阿姨。我刚吃过。我得回去洗个澡。等会晚上再过来看他。&rdo;沈桦客气地道别。
&ldo;这孩子真的重情重义。&rdo;母亲回头看病床上的我,&ldo;你身体有没有感觉好一些?听医生说再过两天你就可以转院了。&rdo;
我点头。
这只是大三上学期的结束。下学期我们还会见面的。
我还有大把的时间。
在我转院回家之前,有不少人分批次来探望过我。
最先来的是我们班的同学。陈城成,刘铜溪,何术,许留音,莫莉和言恋都来了。他们一群人站在病房里,让我第一次感觉到病房里苍白到病态的墙壁都不再刺眼。他们友好地问好,我友好地应答。
那天下午,方律和陈笛来看望我。我们都闭口不谈之前发生的争执。方律跟我说,等我好起来,下学期要带我去学校门口新开的香锅店吃好吃的。陈笛则在一旁点头附和。
接着是第二天上午,顾之国过来。他一脸憔悴,看起来像几天没睡觉,黑眼圈深得让人担心,下巴胡子拉碴。他先问了我的情况,又问我肖文颜有没有来过。我摇头。他出门的时候碰到准备进门的沈桦。他们两个之间的眼神交流有些奇怪。顾之国似乎想开口,但沈桦拦住了他,让他出门离开,自己则进来坐到我病床边。
我离开医院回家那天,我在医院大门口等父母办手续的时候,看到了朝我走来的雷诺。他看起来比上次我见到他要瘦了些许,人精神不大好,但眼神平和。
他在我旁边坐下。
&ldo;你今天就坐高铁回家吗?&rdo;
&ldo;嗯。&rdo;我看向他,&ldo;你呢?&rdo;
&ldo;我明天的车回去。&rdo;他双手撑着身子两侧的椅面,低头不知在看着什么。
我不知该回复什么,只能和他一起坐在那里看着来往人群,和他们的喧哗与诉求。
&ldo;对不起。&rdo;
&ldo;对不起。&rdo;
我们突然同时开口,雷诺愣了一下,接着咧开嘴笑了笑,&ldo;你为什么对不起?&rdo;
&ldo;为我对你,对你们所做的一切。&rdo;我真诚地道歉道,&ldo;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改变,我只能尽我所能地表达我的忏悔,让你不那么愤怒。&rdo;
&ldo;你这听起来不像道歉。&rdo;
&ldo;我知道。&rdo;我笑着做了个鬼脸,&ldo;道歉有用的话,那我早就无所不能,无恶不作了。&rdo;
雷诺哭笑不得,&ldo;你的脑回路真是让人难以捉摸。你知道吗?你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保持着完美距离,不太远,但绝对不够近。那距离能让你的朋友产生幻觉,觉得跟你说话是非常安全的,甚至是舒服的。&rdo;
&ldo;嘿,我长了张这么讨喜的脸,你能怪我?&rdo;我打趣道。
&ldo;那倒是。&rdo;雷诺耸了耸肩,&ldo;你不怕我吗?&rdo;
我停住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看着他,回道,&ldo;我怕。当我看一个人看久了,我总会害怕。我怕我的真实模样会伤害到对方,我怕对方会离开我。我怕我会受到伤害。&rdo;
&ldo;十厘米的距离。&rdo;雷诺嘟囔道。
&ldo;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