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还有颁奖仪式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连尔升陪着队员们领了硕大的奖杯,还有属于自己的小奖杯证书。等到亚军南师附中领奖合照的时候,连尔升却在队伍的一旁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一个男生,个子高高的,长相颇为英挺帅气,穿着休闲西服,显得有些成熟。这个人她见过一面,虽然一句话未交谈过,但她向来擅长记忆人脸,因此对这个男生有比较深刻的印象。
这个人是去年谭语蓉有一次喊她去解围时,曾经在莱迪门口见到过的男生。后来谭语蓉曾经告诉过她,这个男生名叫孙阳,是她年少时邻居家的哥哥,比她大三岁。去年他是南师附中的高三生,那一次与谭语蓉偶遇还是因为他要上补习班的缘故。再联系起闫敏学姐所说的,关于南师附中篮球队赞助的事情,连尔升明白了,站在那里等待拍照的孙阳,其实就是去年她遇见的那个孙阳,也是谭语蓉的邻家哥哥。
她不自主地看了一眼谭语蓉,果然见她面色有异,一直躲闪在连尔升等人的背后,似乎是不大希望孙阳看到她。
连尔升想起来有关于谭语蓉对孙阳的评价,这个孙阳的父亲是她父亲的顶头上司,是国企的高管,家中非常有钱。原本孙阳父亲是和谭爸爸同期入企业的同事,但是人各有命,孙阳父亲好运气地升职入了企业高管层,而谭爸爸至今还是中级管理人员,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可能升上去。孙阳父亲和谭爸爸表面上交好,但实际上貌合神离,谭爸爸心中多有怨念。而孙阳父亲却似乎一直仗着当年两家交好的情面,对谭爸爸的事情多有插足。比如孙阳父亲带着谭爸爸炒股炒房,还对他家的装修指手画脚等等。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孙阳父亲在提携谭爸爸,但实际上谭爸爸很讨厌这样的多管闲事。
这些事情,谭语蓉是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她和父亲比较亲昵,谭爸爸经常会和女儿抱怨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反倒是谭妈妈一直觉得孙阳家很好,念着谭家与孙家当年的亲近,以及近年来孙阳父亲对老谭的照顾,总也想着要和孙家交好。虽然谭妈妈从没明面上提起来过,但谭语蓉很敏锐地察觉到,母亲似乎有撮合自己和孙阳的意思。那个孙阳似乎也对谭语蓉很感兴趣,听闻孙杨母亲一直和谭妈妈有电话来往,经常会问问谭语蓉的近况,一年中总会寻些借口来谭家做客几回,见见谭语蓉。这些事情,都让谭语蓉觉得很不妙。
这个孙阳,当初连尔升其实就有些在意,但是因为那么长时间,他一直未曾出现,连尔升也就没想起来有这号人物。现在猛然间再次出现,连尔升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孙阳似乎一直都没有好印象,如今看见他,更是心生警惕与担忧之情。
于是连尔升便非常善解人意地带领着大家离开了体育馆,向着南大外走去。众人正处于兴奋的状态中,也并未察觉到连尔升和谭语蓉的不对劲。只有女王有些奇怪地看了连尔升一眼,见她眉中带忧,不由得有些若有所思。
老天爷往往就是那么妙,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她们才刚走□□育馆外的台阶,还没离开多远,身后一个人就追了上来,喊了一声“蓉蓉”,顿时使得所有人侧目,来人果然就是孙阳。
连尔升双眉紧锁,默默地站在了谭语蓉身边,一双原本温柔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流露出了一丝危险的情绪。
“蓉蓉,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你了。”孙阳笑着打招呼,看谭语蓉的眼神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还是别喊我蓉蓉吧,容易让人误会。”谭语蓉抿了抿唇,忽然说道。
孙阳一愣,可能是没想到谭语蓉会突然呛他,不过他这个人与董家瑞不同,他也不生气,只是圆滑一笑,笑呵呵认错道:
“是我疏忽了,那么我喊你语蓉如何,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青梅竹马的交情,总不能太生分了。”这么说完,他也不等谭语蓉回答,反而是转身看向连尔升,对连尔升说话了。弄得谭语蓉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你好,我是孙阳,今天这场比赛很精彩。”他笑着伸出手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连尔升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便冷静地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他没有做任何小动作,握手力度恰到好处,时间也很恰到好处,不着痕迹地便结束了这个有些奇怪的握手,连尔升的眉头锁得更紧。
按理说,她们这些学生交新朋友的时候很少有握手的,这礼节太正规太社会,一般都是商场和政治场合才会使用,哪有两个学生见面还握手的。但是这个孙阳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商人的气息,处事沉稳圆滑,虽然年龄也就十九岁左右,但身上的气度仿佛长了好几岁,起码也有二十五六岁的感觉。连尔升直觉觉得,这个人虽然刚刚读大学,但是分明在社会上混过的,而且混迹的圈子起码是有头有脸的商人的圈子。她顿时觉得压力倍增,不论怎么说,她连尔升还是一个在校园里的学生,即便多才多艺,在外人看来几乎全能无敌,但年龄和经历的差距,使得她在面对孙阳的时候就像是小孩子在面对一个大人,有些无措无力。
好在,孙阳似乎很有交际天赋,他可能还不大清楚连尔升和谭语蓉的关系,但他能感觉得出来,面前的这五个漂亮的女生,对自己并不欢迎。他也不在意,只是潇洒一笑,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那边还在等我呢。记得电话联系啊。”
说完,便转身,踏上阶梯回了体育馆之内。临走时,还多看了连尔升一眼,眼神里有些意味不明。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方才兴奋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一行人有些沉默地向前走。
“蓉蓉姐,那个人是谁?”林可心到底有些忍不住,问道。
“我小时候住在隔壁的一个哥哥,叫孙阳。他原来是南师附中的学生,现在毕业了,正在读南大商学院的经济学系。我们两家现在也不怎来往了,今天偶然遇见。”
“奇怪,他为什么会和南师附中篮球队一起照相?”欧阳蝶也发问道。
“闫敏学姐说,南师附中女篮队的赞助是他拉的,他一年前还是南师附中学生会的会长。”连尔升解释道。
“哦。”欧阳蝶点了点头,便不再发话了。
这件事很快揭过,大家也就不去在意了,唯独闻妍欣没有发话,只是若有所思地跟在众人身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体育馆,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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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周连尔升回归学校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董家瑞不见了。她问起欧阳蝶和谭语蓉出什么事了,众人才跟她说,董家瑞转学了。
原来上一周周一上课的时候,董家瑞的父亲陪着他来了学校,和班主任谈过之后,董家瑞便重新回了教室,若无其事地坐在座位上,丝毫不在意众人怪异的目光。而老班也没有再提有关要让董家瑞读检讨书道歉的事情。
后来,班里有人打听出来,原来是董家瑞的父亲找到了校方的领导层,将事情的经过完全歪曲了,董家瑞乱发脾气伤人的事情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反而控诉老班洛雨庭强行让他儿子写检讨,羞辱他儿子。校方连忙息事宁人,并让洛雨庭撤回所谓写检讨书并当众道歉的要求。洛雨庭虽然委屈,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父亲与校方领导有交情,将白的说成黑的,她还能怎么办。于是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件事她受委屈也就算了,就这么过去吧,对于班里的孩子们,她是不打算再提这件事了,时间长了大家忘了,也就算了。只是老班自此对董家瑞这个男生有了很坏的印象。
知道事情始末的全班同学更加的义愤填膺,很快大家就展开了一系列抵制董家瑞的行动。同一时间段,并未收到任何道歉行为的闻琳终于行动起来,首先找到了董家的电话,打了过去把对方骂了个灰头土脸,其实说是骂,那也不对,因为闻琳全程没有吐出任何一个脏字,只是那番话却让董家瑞的父亲老脸丢尽,羞愧得无地自容。说实话这把年纪了,还被儿子弄得丢这么大的脸,简直是作孽。他儿子是不省事,但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未老眼昏花,在社会上混迹这么多年,多少建立了一些自己的人品道德,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儿子回来对他的那通求助,他听得出来,真实的事情被掩盖了下去,一些小事情却被夸大其词,他知道他的儿子是想要免责,是不想去作检讨丢那个人,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想着要去逃避。但是那又能如何呢,他是谁,他是董家瑞的父亲,儿子丢脸,不就是他这个父亲丢人吗?总也得帮着掩盖过去,否则让儿子对自己寒心,和自己不亲了,那该如何是好。
董家瑞自小就优秀,学习,体育两样齐发展,中考时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考入金中,再加上良好的运动天赋,在学校颇为有人气,董家父亲一直以自己的儿子为豪。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儿子就有些变了,变得急躁易怒,变得爱用武力去解决问题,说话间脏话多了起来,也不听父母的话了。成日里显得有些吊儿郎当,朝秦暮楚,对待女孩子还有着一些不单纯的念头。文理分科的时候,还特意选择了文科,美其名曰是自己的对未来的考虑,实际上他看得出来,他这是想勾搭女孩子居多。
他这个父亲工作忙,一直未能有时间和儿子好好谈谈,而儿子母亲又是个成日里溺爱儿子的人,根本不会去操心儿子的思想道德问题,只管让儿子吃好喝好穿好,过得开心。直到他回过味来,派了人悄悄去查,这才发现原来儿子多了一群狐朋狗友,都是社会上的二流子,这些个人的老大其实曾经与自己有过一次生意往来,不知为何的就和自己儿子牵扯上了,结果把儿子彻底带歪了。
但事到如今,他还能怎能办,儿子的错误已经犯下,他第一反应是帮着遮掩。于是才有带着儿子去学校找相熟的校领导,腆着脸皮颠倒是非黑白的这一出。只想着把这件事先压下去,等回去后再好好教训儿子,哪知道,他这个错误透顶的选择,彻底使得他的儿子在学校没了立足之地。
三十几个女生可不是好惹的,此事触及了女生们的底线,整日里的冷嘲热讽是绝对少不了的,女生们才不会和你动手,但是唾沫却可以把你毒死淹死。偏生的董家瑞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女生们,更不可能跟女生们动手,只能每日铁青着脸忍着。而班里硕果仅有的三个男生,两个对他避之不及,一个对他整日里横眉毛竖眼睛,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并且他的“美好”事迹很快就被女生们传遍了全年级,全年级都知道他做了些什么龌龊事,鄙视他的人更多了。
自视甚高的董家瑞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他可不是当初的宁尔升,不可能有那么厚的脸皮那么宽的心去忍受这些,每日里被打脸无数次,是个人都受不了。如果你本就无人问津也许不会那么难受,但你曾经是大家关注的中心,是人气的所在,却忽然从那个位置跌了下来,什么样的人都能往你脸上踩两下,这才是真正受不了的地方。
这小子也是犟,就是不肯低头认个错,这就使得所有人更加鄙夷他。直到他挨了一顿揍,彻底被揍得没了脾气,这才终于挺不下去,决定转学。
揍他的人正是对连尔升承诺过要好好教训他的欧阳蝶,这几天她一直忍着,就等着一个机会可以好好揍他一顿。董家瑞这小子也算是蠢到一定境界了,一个人妄想与全年级作对,终于某日,董家瑞因为一个不起眼的戴眼镜的男生路过他时的悄声嘲笑被彻底激怒了,挥拳就去打人。正巧欧阳蝶路过,上去不论三七二十一,一套咏春组合拳迅捷短促,眼花缭乱,打得董家瑞找不着北,且她很有分寸,不打脸,全部打在胸腹间,董家瑞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栽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四周全是叫好的人,每个人那种痛打落水狗的表情彻底粉碎了董家瑞的自尊和自信,他终于落荒而逃,离开了金中。等连尔升回来,这家伙已经消失很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