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三日已近傍晚时分,夜幕降临,枯坐在驿馆凉亭中石凳上的萧绰,在贴身丫鬟萧玉催促了三次用晚膳后,却依然不为所动。£∝頂點說,。。坐南朝北的她,那一双明亮妩媚连眼皮都不再眨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北方渐渐漆黑下来的夜空。
“三姐,饭菜都已经热过两遍了,再热一下的话,这饭菜就不好吃了。三姐你都一整日没有用过膳了,这晚膳你就吃东西吧。昨个儿你可是答应玉儿,今个儿以后要好好用膳的。可是,三姐你却食言了。玉儿知道三姐有心事,可是如果一儿东西都不吃的话,光想心事怎么能成呢。不是有句话的好么,只有把肚子填饱了,才有精气神想心事嘛。”站在萧绰身侧的胖丫头萧玉,见到自家三姐一副心事重重的闷闷不乐的样子,忙走到她的身前,颇为心疼地看了一眼整个人儿瘦了一圈的萧绰,安抚了一番道。
“玉儿,你就不要在此白费口舌了。若是明日巳时之前,我没有拿到回信的话,我是不会挪动地方的。今个儿夜里,我要坐在这里等待回信,即便是让我等上整整一个晚上也是值得的。玉儿呐,你不要管我了,赶紧回去吧。我的那一份饭菜,你饭量大,就帮我一起吃了吧。”目光呆滞的萧绰在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萧玉后,态度决绝地道。
虽然,三日之前,萧玉儿旁听了自家三姐跟与信赖的几个使节团的契丹族人,商议了一番与宋国三局比试的事宜,却并不是知晓自家三姐在那次会议散去后,用秘密喂养的苍鹰把情报传递给了辽国的上京。可以,他对于苍鹰传信一事并不知情。不仅是萧玉的贴身丫鬟萧玉,除了她自己之外,在整个辽国使节团中再没有其他人知晓此事了。
“什么?三姐,你再等别人的回信?”听得一脸茫然无措的萧玉,先是一怔,继而便大惊失色起来。对于其中缘由一概不知的她,当即便瞎猜萧绰是等待宋国秦王的情书,随即便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掩面而笑道:“三姐,玉儿没有猜错的话,三姐定是在等待那宋国秦王的情书吧?哦,我呢,三姐这几日为何茶不思饭不想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昨个儿,玉儿我提及此事,难怪三姐在这个驿馆的院子里追打了玉儿将近半个时辰才停歇。”
本就有些心浮气躁却故作平静如水的萧绰,在听到了跟随自己有七八年的这个死胖丫头,竟然又来把她跟宋国的秦王放在一起乱鸳鸯谱。况且,她等待的原本是远在两三千里地外辽国上京的回信,这事关自己所代表的辽国和宋国江山社稷,岂容这个不谙世事的丫头片子胡乱猜测,当即,她便就在心里恼怒了起来,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玉儿,你,你如是再敢胡,我,我就真的让人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以后看你还敢胡乱话不。”气愤不已的萧绰“腾”地一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伸出她的一只芊芊玉手,指着还在对此感到暗自好笑的萧玉,怒火中烧地道。
昨个儿,萧玉虽然也惹毛了自家三姐,但是却并没有真得动怒。而眼下,她见到自家三姐气得脸色通红、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也是在空中颤抖不已。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家三姐这次是真的生气动怒了。当即,她便赶紧收敛起了笑容,像做错了事情的幼儿园里的朋友似的,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心里头充满了忐忑不安的情绪。
“三,三姐,你,你别生气。都,都是玉儿不好,玉儿真是该死。玉,玉儿以后再也不这样的话,还,还请三姐息怒,不,不要跟玉儿一般见识。”心里充满了悔恨的萧玉,赶紧向站在对面近在咫尺的萧绰,主动认错道。
“好了,好了,这一次就饶了你了,若是再有下次的话,即便是不割了你那只多嘴的舌头,也会另想其他的办法惩罚你的。那既然你主动承认错误了,那我就不再追究此事了。现在,你赶紧回去,把我的那一份晚膳吃掉,不然的话,针对此事决不轻饶了你。”怒气冲冲的萧绰,见到自己的贴身胖丫头被她给吓得如惊弓之鸟一番静若寒蝉,当即便就有些心软了,根本就下不去手的她,便轻叹了一口气,拿萧玉也没有太多办法,便就只好软硬兼施地道。
“那,那三姐,你,你保重,玉,玉儿这就告退。”此时对于萧玉来,与她相对而立的萧绰便如一尊瘟神一般,让她感到避之不及,原本想要找一个托词赶紧溜之大吉的她,突然听到了萧绰打发自己的话后,赶紧嗫嚅着应答道。
待萧玉转过身去,刚走了两三步,在经过萧绰身后石桌旁边时,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只手指大的上下两头密封着的竹筒,当即,便伸手指着那一截竹筒,失声惊叫了起来道:“三,三姐,你,你快看,这,这里有一截竹筒子。”
“什么竹筒子,现在可是夜里,不要大惊怪大呼叫的,其他人还以为咱们俩在这里出了什么不测之事呢,再把他们给招惹了过来,那事情就糟糕了。”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绪的萧绰,突然听到了自己斜后方传来了萧玉传来的惊叫声后,对此感到猝不及防的她,被着实吓了一跳,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机灵,没好气地转过身来嫌弃地道。
可这话音刚落,当起初还颇不以为然的萧绰转过身来时,竟然如方才自己的这个还误以为没事儿大呼叫的贴身丫鬟所,在面前近在咫尺的石桌,竟然摆放着一截竹筒。登时,一直故作镇定的她,也禁不住“啊”地惊叫了一声。
“郡主殿下,你没事儿吧。我们赶来了,郡主殿下你不要怕。”待萧玉和萧绰他们主仆二人先后惊叫了一声后,立马便引来了在周围负责警戒的契丹勇士们,其中,轻伤不下火线的耶律休哥第一个冲上前来,大声地关怀备至道。
时迟那时快,还未在耶律休哥带来十几个契丹勇士赶到凉亭下时,身手敏捷的萧绰感到大事不妙,伸手便把搁在石桌上的那一截跟手指大的竹筒随即收入了怀中。而这一切,都被站在近前却是隐形人的赵德芳收进了眼底。
让赵德芳感到颇为懊恼的时,方才由于在听到了那个彪悍无比的耶律休哥大嗓门的呼喊声后,禁不住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待抬眼朝着萧绰身前望去时,却错过了她微微露出胸前衣襟的缝隙借此窥探是平胸还是大熊的大好世纪。而这个仇恨,却被他给记在了大步流星赶来的耶律休哥的身上了。在赵德芳想来,若是被他逮到机会,定然要好好捉弄一番耶律休哥以解心头之恨。此时此刻,作为隐形人的他,只能够静观其变,以观后效了。
“郡,郡主殿下,你,你没事儿吧。方,方才发生什么事情了?”急匆匆赶来的耶律休哥站定在近前后,伸手捂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脯,上气不接下气地关切问询道。
“没,没什么,本郡主只是跟玉儿闹着玩儿,彼此打闹了几下,彼此这才惊叫了一下,不,不打紧的。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还是赶紧回到房间里歇着吧,明日巳时,本郡主还要带着你们跟宋国人比试射术呢。”被耶律休哥当即一问,颇为心虚的萧绰,便极力地掩饰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便信手拈来了这个子虚乌有的事情,信口雌黄道。
在耶律休哥的印象当中,平日里的郡主给他的感觉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可眼下他所见到的郡主脸颊上却带着几分慌张的神色,起话儿来也磕磕绊绊起来,这让他对郡主的话将信将疑,在心里不敢肯定十分相信。
“玉儿,你来一,方才你跟郡主在一起打闹嬉戏,你们都怎么打闹的,怎么还都一起惊叫了起来呢。”心存疑虑的耶律休哥,一个箭步走到了旁侧的萧玉面前,抱着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态,向萧绰追问了起来道。
听到耶律休哥的这一番问话后,让站在斜对面的萧绰和萧玉她们两个人都禁不住在心里“咯噔”一声。让萧绰暗自叫苦不迭道:糟了,方才我跟玉儿根本就没有嬉戏打闹,耶律休哥这个一根筋的家伙,竟然当着这么多契丹勇士的面儿,问的如此之详细,显然是妄自尊大的他不把我这个郡主放在眼里,这是要让我在这么多契丹勇士的面前出丑。若不是我看在他是我父王身边得力干将的话,老娘早就对这只知蛮干却不动脑筋的笨猪不客气了。而眼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本郡主只好忍住了,忍一时风平浪静,若是把此事闹大的话,这竹筒之事一旦节外生枝后果不堪设想了。
“回,回将军大人的话,我,我,方才是,是在跟,跟郡主在……”对于编织谎言并不在行的萧玉,被耶律休哥问的是一脸通红,愣是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支支吾吾地起话儿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余光瞥见了站在斜对面的萧绰伸手指了指她们彼此的胸脯,便就心领神会了。但毕竟她是一个处子之身的女儿家,对此感到有伤风化的她,把那张婴儿肥的脸蛋憋的通红,学着方才萧绰打着的手势,伸出她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微微隆起的胸脯,臊羞不已地吞吞吐吐道:“在,在跟郡主,打,打闹时,一,一不心,我,我们彼此抓到了对方的这里,才,才彼此发出了一,一声惊叫,这,这才把耶律将军你给惊动了。”
目不转睛地望着萧玉指着她的胸脯娇羞不已地了这一番话后,让站在近前的耶律休哥登时便在心里释然了。不过,这属于女子之间极为私密的事情,却当着这么多契丹男儿郎的面前被他给逼着了出来,这对于郡主来显得就有些不敬和冒犯了。登时,耶律休哥那一张满脸横肉的黑脸,便“唰”地一下,变成了猴屁股了。
深知其中道理的耶律休哥,赶紧转过身去向萧绰拱手作揖,赔礼道歉道:“郡主殿下,属下方才不敢问那么多,多有冒犯了,请郡主殿下责罚,我耶律休哥甘愿兽灵。”
“好了,好了,本郡主也知晓耶律将军是为我的安全着想,这才火速赶了回来护驾。方才之事,耶律将军问的却是也太过仔细了。今个儿是头一次,念在你护驾心切的份上,本郡主就不予你计较了,你带着人赶紧都撤下去吧。”
在听到郡主殿下饶过了自己后,耶律休哥自然是在心里暗自庆幸了一番,他这一个大男人带着另外十几个男人站在这里,让他感到却是有些尴尬。随即,他便带着那站在周围的十几个契丹勇士们,如潮水一般退去了,片刻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这夜色之中。
当心有余悸的萧绰回到了房间,命萧玉掌了灯,并把萧玉给打发了下去后,整个房间之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之后,便赶紧从怀里取出了那一截竹筒,随即便迫不及待地打了开来,伸手从里面摸出了两张三四寸见方的宣纸。
外边的一张宣纸上,用契丹文字写着一行简短的话,大概意思是:你办事,我放心。
而另外一张宣纸上则是用楷体汉字写了一句让萧绰读完后肺都要气炸的话:你的鹰被我不心射死了,你的这封信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