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鸡鸣五遍,日上三竿,躺在锦绣铺就的床榻上的赵德芳,被透过微微洞开的窗棂照射进来有些刺眼的一道阳光给打在了他的面颊上。
突然之间,在迷迷瞪瞪中意识还不是很清醒的赵德芳被惊醒了。待他伸手缓缓地揉开惺忪的睡眼,才发觉这一道打在他脸颊上的阳光十分的灼热,便伸过手去,挡在了阳光照在脸颊上的位置。
这手一伸出去不打紧,在赵德芳恍恍惚惚的记忆当中,他昨个儿在半夜里困乏之极,来不及脱掉蹬在脚上的靴子和穿在身上的衣袍,就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合衣睡了过去。
可眼下,赵德芳的余光瞥见自己的胳膊上穿着没有衣袖,当即就惊醒了。他“腾”地一下,便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掀开金丝绵被,发现他只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短衣短袖。用现代的话来说,下身他穿着的是大裤衩,上身穿着的是马甲。
反应迅捷的赵德芳,赶紧抬起头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竟然没有见到他昨日临睡之前还穿着身上的衣袍,就连床头前的晾衣架上也是空空如也。
待他光着两只脚丫子跳下床榻,蹲下身子,低头往床榻底下打量了一番,也没有见到他昨个儿一直穿在脚上的牛皮靴。登时,让赵德芳火烧眉毛,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围着他的锦绣床榻记得他团团转。
一边捶胸顿足,赵德芳还一边暗自叫苦:这下可如何是好,也只是从半夜开始睡了几个时辰的功夫,待我一觉醒来,自己的衣裳和靴子都不翼而飞了。没有衣物遮体,我今个儿又该如何出得了这个房门呢。我就这般光着脚丫子,着这一身短衣短裤出去见人的话,还不得送到之处被瞧见了我这身扮相的人给笑喷,我这个堂堂无五尺男儿的脸面也无处安放。
正待赵德芳颓然一屁。股坐在了床榻的沿边,抓耳挠腮在想应对之策之际,突然间,他听到卧室房门外传来了一阵听起来越来越清晰地“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想必是有人过来了,赵德芳赶紧一个翻身就上钻进了被窝,微微地闭上眼睛,留出一道不易被人察觉的缝隙,佯装起睡觉来。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看一看这个即将进门而来的人到底是谁。
“吱呀”一声,待房门被打开后,映入赵德芳眼帘的是一个后脑勺梳着两个翘起来的马尾辫,身着翡翠色的宫装,一张鹅蛋儿一般的俏脸上画着淡妆,粉腮玉面,星眸黛眉,小桃小口,芊芊玉手。
如此俊俏的小宫女,竟然敢如此大胆闯进赵德芳这个四殿下的卧室,在整个东宫之内恐怕找不出几个宫女来。这小宫女不是翠儿还能是谁呢。
待赵德芳微微睁开眯缝着的眼睛,待那青萝漫步、如履薄冰的小宫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胸脯前的两只小手里,拿着一身淡黄色的圆领衣袍和两只黑色的牛皮靴。那衣袍不仅干净整洁,那靴子的外皮也是被擦的锃亮。
躺在锦绣床榻上盖着金丝绵被的赵德芳,这下才终于想了过来:自己真是忙中出错,顾此知彼。昨个儿,自己由于光顾着搞花露水的试验了,进来房间后,只是一开始顺手关闭了房门,并没有从里面杠上。
也就是说,昨个儿半夜时分,我合衣而睡之后,定然是翠儿这个小妮子趁我在熟睡之际闯了进来。把早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我脱掉了靴子并褪去了身上的外衣,并把起初摆放在靠墙壁内侧得放整齐的金丝绵被给盖在了我的身上。
如此看来,这小妮子手中拿着的新衣新靴想必就是为我准备的咯。赵德芳暗自思忖了片刻后,终于是松下了一口气。
“殿,殿下,你,你醒了么?”走到近前的宫女翠儿,低头见到躺在锦绣床榻上的赵德芳微微闭上的眼皮不断抖动的样子,便就料定了这个平日里就喜欢作怪的四殿下,定然是醒来了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她便嗫嚅着羞怯地问道。
被宫女翠儿这么闻言细语的一问,微微睁着眼睛的赵德芳,登时心里一惊,便睁开了双眼,面露窘迫之色,故作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有些尴尬地答道:“方才我还睡的正香呢,被翠儿你这么一问,我怎么就醒来了呢。”
“啊,都,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吵醒了殿下,请,请殿下责罚。”宫女翠儿如一只惊弓之鸟一般,娇。躯颤抖不已,惊慌失措之下,赶紧低下头去,欠了欠身子,忙向躺在锦榻上的赵德芳,诚惶诚恐地请罪道。
“咦,我何时说过被你吵醒了呢?这都天色大亮了,我还在睡懒觉实在是有些不妥。你方才虽然惊扰到了我,同时,也把我给叫醒了。我非但不能责罚你,反过来,应该感谢翠儿你才对。”半坐起身来的赵德芳,伸了伸个懒腰,若无其事地微笑道。
方才惊出一身冷汗的宫女翠儿,这才安下心来,当即再一次地躬身福礼,受宠若惊地说道:“奴,奴婢不敢,奴婢下次再也不敢惊扰殿下您了。”
“好了,好了,我都说过了不追究此事了,你再这样的话,那我就真的要把你送去浣衣局了。”赵德芳在打了一个哈欠后,听到宫女翠儿一副颇不领情的样子,当即心里就有些烦躁起来,便拿出了杀手锏,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奴,奴婢,不敢。”宫女翠儿并不知晓赵德芳早就醒来只是在假寐而已,还以为这是赵德芳在冷嘲热讽自己呢,当即便把头往下低的更深了,惶恐不安地嗫嚅着道。
看着宫女翠儿这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赵德芳便轻叹了一口气,继续缓和房间内有些紧张的气氛,望着宫女翠儿手中捧着整洁的衣裳和锃亮的靴子,便转移话题起来,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再自责了,你现在可还光着膀子呢,你总不能够让本殿下就穿着短衣短裤出去见人吧。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为本殿下更衣。”
“喏。”有些惊慌失措的宫女翠儿,忙轻声细语地应了一声道。
在更衣的过程当中,宫女翠儿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并且,还一个劲儿地自称奴婢,这让在前世接受过“人人平等”、“自由民主”思想教育的赵德芳听起来十分的别扭和刺耳。
当然了,赵德芳也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既然,他来了这个有着高低贵贱尊卑之分的古代封建社会,他就应该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东宫之内服侍他的这二百多人的宫女、内侍和侍卫们,见到他开口就是殿下长殿下短的叫着,那倒是还没觉得什么,反而让他会飘飘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