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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页(第1页)

那里的冰雪正在消融,露出河畔的沃野,和煦的春风从深绿色的麦田上吹过去,小土狗在田间快乐地撒欢。灿烂的阳光落在小狗的毛发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岁月也曾像熠熠生辉的金子一般。……按照规矩,参军入伍者需满十四岁,但流民中不乏有幼年失怙的孩童,没办法自己养活自己,于是这些人便都被送至了川岚城的一个学堂,由亓徽王室出钱或民间募捐来维持其运转。顾时序在那里待了三年,认真的习文练武,一到十四岁,她就重新去往了官府,寻找陈令使和她说自己要投军入伍。尔后便是重策户籍,登记造册,自此便成为了亓徽军的一员。一入伍,她便随殿下参加了长陵道一战,又至镶云城,泓山城,九疑城,仅三年,她就从最末尾的张字队一路升迁,成为了地字队的一员,从此护持在殿下身边。殿下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随着殿下跳下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看到了这个结局,可她并未犹豫半分。看到亓徽王旗的那一瞬间,她想的只有:哈哈,用我的命救殿下的命,这买卖真是赚大了。于是,她带着得意和欣慰对殿下说:“您看,王上来了。”……大军如潮水一般涉来,又像遇见礁石一般绕过殷上,复又在前方合拢,瞬间与山上的汀悉兵卒战了在一起,耳边一片喧嚣,杀声震天袭来。殷上急促地摇头,对怀中之人嘶声道:“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回去了!顾时序,你睁开眼睛!顾时序!”然而这一声声的嘶吼并没有留住怀中之人的生命,说完那最后一句话,她就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不……不……不要这样……“殷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至耳边,江遗雪看见了她的身影,马不停蹄地向她跑来,殷上茫茫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把攥住了对方的衣摆,道:“救救她——”她双目含泪,声音嘶哑,比身上更鲜血淋漓的是眼里的惨痛。见她这副样子,江遗雪几乎也忍不住眼泪,跪下来伸手抱住殷上颤抖的身躯,连声答应,立刻唤来随军的医官。对方匆匆跑上前来,跪坐在殷上对面,伸手轻轻探了探顾时序的鼻息,顿了顿,缓缓垂下了手。殷上的脸色骤然苍白下来,急促地看了看江遗雪,又看了看医官,似乎想说什么,可嘴唇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殷上……”他第一次看殷上如此彷徨无助的样子,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抱紧对方,看着她趴在顾时序渐渐失温的身躯上,几近崩溃地问:“为什么……就差一点点……”明明就差一点点。————————————————周垣把殷上这个筹码在军中放得太大,直言抓住她就是此战头功,她一被救走,整个军心便开始溃散,一时间出现不少逃兵,周垣勉强与城外的亓徽军僵持了近十日,最后还是放弃了易守难攻的同曲城,率领残兵一路往东南逃去。殷上的伤势不算轻,刚被带回营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意识昏沉,待医官一点点剪开她伤口处的布料,才发现那些刀伤箭伤撕裂开来,几乎一片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看。江遗雪看到她满身伤口的那一瞬间几乎要崩溃,眼睛发涩脸色惨白,整个人的状态比床上的殷上还要不如,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帮着医官为她清创上药。去除腐肉的时候她痛得清醒过来,咬着牙挣扎,江遗雪只能用尽全力按住她的手,又怕她咬伤自己的,便把自己的手腕放在她嘴边,抖着声音说:“咬我,殷上,你咬我……”她耳边轰鸣,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下意识地把唇边细窄的手腕衔进嘴里,难以克制地咬了下去。好……好……就这样……让我和你一起痛……他神色扭曲了一瞬,可手臂却丝毫未动,只俯身和她额头相触,露出了一个痛苦又病态的笑容。……直到伤口全部处理完,那医官也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郎君,我去熬药,殿下要是发烧了您差人来叫我。”江遗雪点点头,挥手让她去,她这才看见对方手腕上那个深可见骨的牙印,道:“郎君,您这……”“你去吧,”他盯着殷上,头也未抬,只嘶哑着声音道:“我自己包一下就行。”见对方神色有些不对,那医官一时间也不敢多加置喙,忙点了点头退下去。帐帘放下,屋内终于只剩下二人,江遗雪看着她苍白的脸,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掖了掖被子,可做完这一切,却像是再也忍不住满腔的委屈和痛苦似的,埋首在她枕边崩溃地哭出了声。……及至第二日夜里,殷上开始断断续续的发起烧来,浑身高热,江遗雪急得不行,昼夜不眠地照顾她,一直到第六日近夜才总算退下去,人也慢慢地清醒了过来。殷上甫一睁眼,看见的便是江遗雪消瘦苍白的脸,对方似乎也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动静,此刻正趴在床头殷切地看着她。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开口的声音异常嘶哑,道:“你怎么回来的?”先去在大曲山之时,她整个人意识混沌,根本来不及问及此事。见她状态还行,江遗雪也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正想回答她,可一开口就是委屈的哭腔,道:“我自己回来的。”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殷上眉头微蹙,溢出一丝心疼,轻声问道:“怕不怕呀?”“怕,我怕。”江遗雪哽咽着点点头。陌生的人和陌生的营帐,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抓回来,想的每一次计划和杀掉的每一个人……他不知道在无人的地方崩溃了多少次,可只要一想到殷上,这些痛苦就突然什么都不算了。她勉力抬起手擦了擦他的眼泪,说:“晋呈颐是你叫回来的?还有各方大军。”江遗雪点点头,依旧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得到肯定的答案,殷上也难以抑制地哽咽了一下,思及他可能遇到的情况,心中骤然涌起了一股酸涩,哑声道:“辛苦了。”这声安慰一下子压破了江遗雪情绪的阀门,他再次崩溃地哭出了声,想用力地抱紧她,可还记得不能碰到她的伤口,最后只能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把眼泪倾泄在她的掌心里。……不知过了多久,江遗雪才慢慢缓过神来,趴在她床头和她小声说话,先是说了几句当下的战况,最后道:“你带着的那个兵卒……已经走了。”殷上顿时沉默了下去,抬头看着帐顶,好半晌才轻声说:“我知道。”江遗雪见她这副样子,有些心疼,问:“是她救了你吗?”殷上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她也是东沛人,东沛涵州人,”说话间,她轻轻牵了牵嘴角,道:“东沛灭国的时候随流民去往了川岚,还是我们一起去川岚城的时候救的,叫顾时序,可惜我不记得了……你记得吗?”她明明嘴角含笑,眼神却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见江遗雪摇了摇头,她的笑容也似乎撑不住了,慢慢落下去,道:“真可惜……我当时应该说我记得的。”江遗雪看着她眼角溢出来的清泪,嘴唇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凑过去和她靠在一起,声音带着一丝强装的轻松,道:“现在轮你哭了,放心,我会帮你挡着的。”殷上被这话逗笑,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可仅仅过了几息便难以抑制地转变为哭声,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用眼泪发泄情绪,那些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带着所有不为人知的痛苦沉默地洇进了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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