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取不用她上庭。”展杰叹了口气,“让她上庭是我们的耻辱。”
景樱走到展杰面前,忽然轻轻拥抱了一下他。
“你比那个警察好。”她说道。
“谁?”
“那个男的,你领导。”
“为什么?”
景樱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你真诚。”
“你是说我傻?”
“不。”景樱笑了,“是真诚。真诚的人聪明,耍滑头的人才是傻瓜。”
“他和你耍滑头了?”
“他为了审问白静在我面前演了一出苦肉计。”景樱笑着说,“和一个心理医生演苦肉计,装深沉,还装得特别浮夸,比黄晓明还浮夸。”
展杰想象着李正天装深沉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是挺傻的。”展杰叹了口气,“以后我也会变成那样。”
“不会。”景樱认真地看着他,“真诚是唯一一个不会被外界改变的品质,如果你是真诚的人,就永远都是。”
“谢谢。”展杰挥了挥手,准备离开。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景樱叫住他,“我也是医生,如果那个人骗你,我能看得出来。”
展杰立刻摇头拒绝:“如果那个人就是凶手,我还得照顾你。”
景樱无奈笑了一下,转身回去了。展杰在大堂外面站了良久,思考自己最后说的话是不是有些冲了。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呢?他有些懊恼,其实他在陌生人面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但是在熟人面前却经常说些很难听的话。
接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周围能称得上熟人的人只有李正天、姜力这么几个人,什么时候景樱也成熟人了?他回头看了看空旷的大堂,然后裹紧大衣一头扎进漆黑冰冷的平安夜。
31
李正天觉得醉酒和溺水很相似,都是喝下大量液体,喝到非常难受,接着忽然失去了意识。如果他醒来了,又是痛苦的一天;如果没醒来,也许倒是天底下最大的幸运。
他动了动眼皮,叹了口气,又是痛苦的一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养成了醒来后第一个动作看手机的习惯。他眯着眼睛把焦点对在屏幕上,又是无数条消息。他并不着急,因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接来电就说明没有急事,他挣扎着从柔软的沙发上坐起来,后腰一阵酸痛。
酒瓶呢?他一愣,昨晚明明喝了一提啤酒。小吃的盒子也不见了,他四周看了看,什么都没有,难道他梦游把垃圾倒了?
这时厨房传来了响动,他站起身,拖着绵软的双腿走到门口,看到了一个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着。男人转过头冲他一笑,这个人有点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他冲男人微笑了一下,竟然完全没有去想这个陌生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男人端着蒸锅来到客厅,放到餐桌上,继续冲他笑。男人的牙很白,白的瘆人。他闻到了一股肉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男人看到他的样子,于是掀开锅盖招呼他过去。他觉得男人很奇怪,但却想不出哪里奇怪。客厅里很亮,晃得他心烦意乱。
他往前走了几步,男人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包皮匠。他头皮一阵发麻,继续往前走,眼睛盯着热气腾腾的蒸锅。然后他看到了蒸锅里摆着一颗头颅。
林兮的头颅。
巨大的刺耳的噪音从四面八方冲过来,他睁大了眼睛,被噪音和强烈的白光淹没了。
李正天猛然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手机在拼命响着。
人们行色匆匆地穿过城市广场,涌进四周的写字楼里。广场中间摆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用中文和英文写着“新年快乐”。圣诞树前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低头看着手机,手里还托着一杯星巴克咖啡。
没人注意到她,因为她和所有在周边上班的职业女性没什么两样,加拿大鹅长款羽绒服、ugg雪地靴、lv手提包和苹果手机,这是她们标签化的特征。也许她是来某个大公司开会的,既不敢迟到,又不想太早上去让人觉得她很闲,于是就在广场上坐着。
所以直到早高峰结束都没有人注意到她,更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坐了多久。哪怕她在这里坐一天,人们也只认为她只在这里坐了5分钟。
一个乞丐从她身边经过,朝她伸出了乞讨的小盆,颠了颠里面的零钱。但她不为所动,继续看手机。乞丐等了几秒钟,低声咒骂了两句走开了。他背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是今天一早上的战果,饮料瓶、报纸和传单、快递盒,还有几盒别人吃剩的早餐。
他现在要前往最后一个采集点,十米之外树下的垃圾桶。每天九点半都有一群男人在这里吞云吐雾,然后各自回到楼里。如果天气足够冷或者足够热,或者今天有什么特别的话题,这些人留下的烟头就足够他一天的尼古丁摄入量了。
今天收成很不错,他从白砂里捡出烟头,小心翼翼地放在塑料盒里,挑出一根最长的,点上,用力抽了两口。然后坐在垃圾桶旁边,拿出快餐盒,一边晒太阳一边享受今天的早餐。
这时一条流浪小花狗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手里的食物。以前乞丐和流浪狗是天敌,但现在食物充足了,情况也发生了变化。就像很多人会把剩余的食物包起来摆到垃圾桶旁边等着乞丐来捡,生存环境越宽松,人性就越会多释放善良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