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瑶光的声音又轻又冷,像一抔雪。
纪孟时就道:“如我们这样的修士,正是行的顺天之道。若宿命如此,也合该领受。”
衡瑶光也轻轻颔首。
他说,“纪兄说得不错。”
那只天生握剑的手微微张开五指,轻易就握住了醒霜的剑柄。
衡瑶光偏首叹息:“可如果这顺天之道,与我所想要的宿命——完全不同。”
他就在纪孟时的注视里,语音和缓,又不容拒绝般说。
“那我就要逆天而行。”
4
衡瑶光其实并非多么狂妄之人。
他比世间任何一种剑修,都更懂得何谓顺天之命,行天之道。
但人生在世。
——“我亦有我不得不逆天行事的执念。”他说。
衡瑶光的眼神依旧盛着几分冷意。
与往常一切皆不相同。
衡瑶光道:“我拜师于紫霞山,修行多年。在我下山之时,我遇到一位奇怪的修士。他言说,他知晓我的命运,我将有如何不得不去做的事。我信了他,也没有信他。”
“我循着他指引的路前行,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胜过无数人,只为验证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我的宿命,又到底写成怎般模样。”
纪孟时低声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衡瑶光答:“我记不清它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记得有一轮血月,有无声的风,有常年积在山壁上的青苔。还有许许多多执念深重,作茧自缚的人。”
“我通过那一处的暗沼,行过数千级阶梯,登上了唯有胜者才能站立的地方。我问我的宿命是什么。我问到了。”
他抬起眼帘,恍惚有飞鸥在眼底惊掠而过,荡开幽深的涟漪。
“我问到了我的宿命——在我见到它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我的宿命,的确是我最不想要的宿命。”
纪孟时便在他未尽的话意里沉默。
他们静静对视许久。
纪孟时问:“那意欲破坏结界的修士,是否就是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衡瑶光答:“的确如此。在那里,能看到自己宿命之人寥寥无几,他们发疯癫狂,只因执念太重。但我从未有一次见到他们这般……好似完全失去理智。是以我想,也许是那处所在发生了变故。”
“当我拒绝接受宿命之时,就无法再用原本的方法回到那里。他们就像人人都已知晓我的宿命,总提醒我要如何去做我自己。可我即是我,唯有我想,没有我不得不做。”
衡瑶光淡淡笑了。
他说。
——“所以……我想请你。与我,换一把剑。”
5
修真界从来不缺传说。
这世间人人皆有际遇,总有一二惊才绝艳之人,可以成为旁人所有努力的源头,与所有不幸的理由。
衡瑶光带着谌引下了山。
云顶的云,洁白而高远,一旦不再触手可及,就让人望而生畏。
他握着剑,转头看了琼霄宫的屋檐,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