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痛苦,好痛苦……
好想放弃……
我在这里干什么?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最后又换来了什么?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那么努力,努力难道没有用吗……
他们懂什么?他们又懂什么?!
夜色逐渐深沉,随风摇晃的树叶也加入了嘶鸣的大合奏,墙上的涂鸦在扭曲中失去了原来的形状,纷杂的线条像纠缠的痛苦的人,一个个想要冲破墙体的束缚,在不安地扭动着。
微风袭来,陆知非的背上一片寒意,身体僵硬得不能动弹。幸亏商四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第一时间拉开了小结巴的手。
嘶鸣声骤停,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知非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盯着墙上静止不动的涂鸦和平凡无奇的树,刚才的一切都恍若幻影。但他知道这都是真的,因为他甚至在无数的嘶鸣里听到了马晏晏的声音。
商四的声音缓缓在陆知非耳边响起,温和的,却又混杂着春末的凉意,“在最好的年纪,空有梦想,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天赋;付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却只能收获百分之五十的成果;即使两者兼而有之,在梦想和现实的夹缝中生存的人,往往在抵达成功的彼岸之前,就被时间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单方面地宣告失败。心灰意冷、不甘愤懑、无奈绝望,虽然个体的感情再浓烈也无法引起波澜,但这里有无数个体的叠加,经年累月,无穷无尽。”
商四的声音在空气中渐渐散去,小结巴愧疚自责地耷拉着耳朵,抬不起头来。
陆知非在心中骇然的同时,也大致描绘出了整件事情的脉络。学校里流传着一个妄想角的传说,于是那些有着相似境遇的学生们都汇聚到这里,一届又一届,无数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累积,最终在某个人身上得以爆发。
破魔应运而生,然而这个破魔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小,他没能克制住心魔,于是……
“呀,大房子!”太白太黑得惊呼声打乱了陆知非的思绪,他抬头看去,就见妄想角对面的一大片空地上,出现了一栋盖了一半的宫殿。
那是一栋有着高高台阶,有着不知多少重飞翘的檐角,每一块瓦片都在夜色下泛着微光的古代宫殿,只是尺寸要比现实世界中的小一半,刚刚好占了整块空地。此时正殿已经差不多快搭建完了,一群跟小结巴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妖怪正挑着担架着梯子给两个偏殿盖瓦片,整个殿前都是一派繁忙景象。
“造房子!造房子!”太白太黑欢呼着从陆知非身上下去,迈着小短腿往殿宇那儿跑。
六只小妖怪扛着根圆木哼哧哼哧地从他们跑过,“让一让、让一让!”
太白太黑赶紧让开,陆知非的视线则紧跟着小结巴,掠过美轮美奂的殿宇,掠过繁忙的小妖怪,落在角落里一个正奋笔疾书的男生身上。
他看起来跟陆知非差不多大,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跪在地上拿着笔专注地画着什么。他画得很快,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画完一张又一张,不知疲倦。
对,他要继续画,不停地画,笔就在他手里,没有人能阻止他继续画下去。
多好啊,多么美妙啊,笔尖触碰在纸上画出线条的那一刻,无数线条汇聚成象的那一刻,他的全身都在激动地颤抖。
无数的画纸散落在他周身,像连绵的雪片。
两个小妖怪挑出一张来,四只小手探进画纸里,卯足了劲儿涨红着脸从中拖出一根木头。而旁边的另外一个小妖怪,正从画纸里捡瓦片装进自己的小背篓里。
风来了,吹起满地画纸。
那人终于抬了抬头,可目光里却有片刻的迷惘,好似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虚幻还是现实。陆知非伸手抓住了一张飘来的画纸,看着纸上的画,再去看还在施工的殿宇,讶然道:“他的画变成现实了?”
商四却摇摇头,“不是现实,是我们此刻都在破魔缔造的幻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