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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言犹未了，冯澥和曹辅进来，两人当执政後，似乎与金人谈判，成了他们的专职。冯说：&ldo;萧庆有言，自古有北，便不可无南，金军保护西京皇陵与青城殿宇、斋宫，以明并无吞灭南朝之意。然而前日已许割三镇之地，金军方退，我便爽约。此回须陛下亲自出城会盟，方可退师。不然，围城之军决不解，攻城之具决不退。城池未破，车驾出城，敌人二帅当行臣子之礼。若一旦城破，便休怪他们不执臣礼。&rdo;宋钦宗听後，顿时面如死灰。

张所激愤地说：&ldo;金虏纵臣等回城，保护青城，其意不过置陷阱以待陛下。陛下曾说当死守社稷，切望陛下言而必信，行而必果。兵法曰，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陛下在开封围城之中，便与全城军民置身死地，唯有犯死，尚可求生。若心存侥幸，尚图苟且偷生，乃自取灭亡之道。好生恶死，人之常情，然而今日岂可讳言。陛下唯当逐走萧庆，从此不通来使，亲率全城军民死战。外城破，则守里城，里城破，则守宫城，宫城不守，则焚宫阙，以殉社稷，战至最後一兵一卒，一弓一矢，庶几上不愧祖宗，下不愧万民。京城士民百万，同仇敌忾，誓不与十万敌军俱生，粘罕与斡离不纵有三头六臂，可得志於辽，亦决不能得志於我大宋！&rdo;张所的话是尖锐的、直率的，但在古代的专制政治下，毕竟不能完全对君主直言无讳，他最後想说：&ldo;如若陛下尚图苟且偷生，臣恐陛下生不得其生，死不得其死！&rdo;话到嘴边，只能咽了下去。

宋钦宗的&ldo;死守社稷&rdo;，其实不过是说一说而已，他的内心深处，总是希望敌人能发一点慈悲，开一线生路，张所的直言反而引起他的恶感，但一时又拿不出有份量的话回驳。冯却说：&ldo;依臣之见，仍须与敌通和，以为缓兵之计。&rdo;张所驳斥说：&ldo;自军兴以来，臣唯见敌使缓我之兵，未见我使缓敌之兵。&rdo;宋钦宗到此已无法忍耐，他用厌烦的口吻说：&ldo;军国大事，自有朕与宰辅大臣从长计议，卿可与胡直孺下殿去！&rdo;。张所到此也只能同胡直孺下殿，宋钦宗又喊：&ldo;胡直孺！&rdo;胡直孺闻声转回身来，口称&ldo;臣在&rdo;，皇帝说：&ldo;朕命卿权户部侍郎，与梅执礼一同供应军须。&rdo;胡直孺拜命而退。

张所回家，见到自己的妻儿和王经、寇成的家眷，免不了有一番劫後馀生的悲喜和抚慰。张所为今天景福殿的面对，心中一直闷闷不乐，不想晚饭过後，竟有吴革来访。张所首先介绍自己的经历，最後悲叹说：&ldo;不料庙堂底举措，一如金虏初犯东京时，全无长进！&rdo;在古代的政治条件下，臣民必须讳言君主的过错，所以张所不能说&ldo;主上&rdo;，只能说&ldo;庙堂&rdo;，即政府大臣。吴革说：&ldo;当时文尚有李纲，武尚有种师道，可惜不能委以全权，动辄掣肘。如今文有何相公，武有王殿帅，却信用不疑！&rdo;他也是在说皇帝，却避免用&ldo;主上&rdo;一词。

原来吴革出任中军统制仅有几天，纷至沓来的，竟是从内侍到王宗濋的各种请托，要求在军中安插他们的亲故，白拿官俸，冒请军功。吴革一概回绝，就得罪了权贵们。吴革的中军作为预备兵力，在南城宣化门吃紧时，也上城迎敌。他发现金兵最厉害的战术，就是用洞子推进，填塞护龙河。当时护龙河与惠民河相通，惠民河绕行城南，由西面的广利水门入城，又由东面的普济水门流出，而普济水门以东就是宣化门。吴革当即找南壁提举官李擢紧急建议，在夜间大开惠民河闸门，以猛涨的护龙河水淹灌敌人。李擢是文官中书舍人，他出任南壁提举官後，成天躲在城下，借酒浇愁。他在醉中接见吴革，只是三言两语地敷衍过去。两天後，吴革再次登城，发现护龙河水反而乾涸，金军却冒着宋军的矢石，日夜填河不止，逐渐进逼城下。

吴革急忙去找王宗濋。自从开封被围以後，王宗濋除了陪同宋钦宗劳军外，从不登城。他正为吴革拒绝安插其亲故而恼火，反而把吴革抢白一顿。吴革无可奈何，又去找任守御使的孙傅。孙傅自从围城以来，倒克尽职守，经常在城上夜宿。然而待他下令开闸时，金兵已从上流截住惠民河水，他们得以放心大胆地填塞水位低浅而冰冻的护龙河。就在张所回城的当天上午，吴革却被王宗濋罢免了统制的差遣。

张所听完吴革的叙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说：&ldo;一群醉生梦死之鼠辈，我大宋社稷又有何望！&rdo;吴革说：&ldo;当今之大患，不在虏兵雄盛，锐不可当，而在朝廷之无策，人心之不齐，士气之不振。&rdo;两人沉默许久，张所又起立，改用另一种语调说：&ldo;义夫，虽事已至此，自家们终不忍江山社稷，沦於敌手。你尚有何策？&rdo;吴革苦笑说：&ldo;我又有何策？护龙河为京城之屏障，有护龙河在，虏人云梯、对楼之类都近不得城头。我愿率死士，连夜出战，毁虏人底洞子。如今天气严寒，而许多战士尚穿单衣。大内后妃与宫人为战士作绵拥项，便有人叹息道：&lso;虽得拥项，奈何浑身单寒。&rso;城上有军兵夜半冻死。使官军人人饱暖，亦是当务之急。&rdo;张所说：&ldo;自家们同去见何相公。&rdo;吴革说：&ldo;何相公从来轻视武人，我不须去。&rdo;张所连夜去都堂。何[上&ldo;卥&rdo;下&ldo;木&rdo;]自任右相後，平时都夜宿都堂，准备皇帝不时召唤。但他只是每晚同哥哥何棠饮醇酒，谈笑自若，醉後就吟唱柳永的词，却从不上城。今夜兄弟俩又在对饮八仙楼所产的仙醪名酒，桌上铺陈了十盘菜肴，有艮岳宰杀的糟鹿脯、腌鹤腿、鸳鸯炸肚，还有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羊舌签、狗肉做成的假野狐、旋煎羊白肠，另有川菜淘煎燠猪肉和杂煎事件（猪鸡内脏）。何[上&ldo;卥&rdo;下&ldo;木&rdo;]认为，愈是在危难时刻，自己身为宰相，就愈需要有一种闲雅镇定、处变不惊的风度，以为百僚的表率。兄弟俩身为四川人，更嗜好川菜。不一会儿，两盘川菜首先吃个精光。何棠酒量不大，也不喜饮酒，他不过是偶而用酒盏略为沾一沾唇，而何[上&ldo;卥&rdo;下&ldo;木&rdo;]却是标准的酒鬼，颇有海量。何棠在席间问他：&ldo;闻番人邀索，浩瀚无比。&rdo;何[上&ldo;卥&rdo;下&ldo;木&rdo;]略带醉意，笑着说：&ldo;便饶你漫天索价，待我略地酬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