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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张邦昌来到养正斋，见到一个卧病的太学生，名叫黄时偁。他在徐揆被害後，曾继续上书完颜粘罕，请求放还宋钦宗。张邦昌到他床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病人突然用响亮的声音发问：&ldo;古有伯夷、叔齐，耻食周粟，而饿死於首阳山。今日是叫我服大宋底药，还是服伪楚底药？&rdo;张邦昌在吃惊之馀，感到这是一个表白自己的机会，就说：&ldo;你乃是服大宋底药。我无意於神器，忍辱负重，只为使万姓免於涂炭，此心此志，可以质於天地鬼神！&rdo;黄时偁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ldo;感荷大宋底张相公！&rdo;就瞑目而逝。张邦昌抚尸哭了一常三0、乱世英豪金军在撤退以前，依然在开封附近从事杀掠。三月十三日，万夫长、渤海人大挞不野率领由非女真族编组的五千人马，杀奔柏林镇。刘浩和白安民两将指挥所部三千人，据守寨栅，用强弓硬弩屡次射退金军。但大挞不野仍不肯退兵，继续组织金军进攻。不料他的背後突然杀来一支宋军，为首的宋将手持双刀，十分悍勇，连劈金兵数人。刘浩乘机指挥岳飞等将出战，在宋军的前後夹攻下，这支战斗力不强的金军当即溃败。

原来直龙图阁、东道副总管、权知应天府朱胜非奉元帅府之令，率军四千，前往济州，带兵作战的则是部将、嘉州防御使韩世忠。他们虽然奉命去济州，却不知康王正在济州。朱胜非是京西路蔡州人，字藏一，今年四十五岁。韩世忠是陕西延安府人，字良臣，今年三十九岁。他为人嗜酒豪纵，不拘小节，人们按他的排行称为泼韩五。他十八岁时犯法，应处死刑，经略使特别为他减刑，然後在面部刺字当兵。韩世忠善使铁槊和双刀，双刀分别重七宋斤和六宋斤，取名大青和小青，勇冠三军。自从金军攻宋以来，他屡立战功，曾率死士三百，在庆源府夜袭金营，迫使敌人退兵。

刘浩和白安民将朱胜非和韩世忠接到镇上，设酒宴招待，按照官位，韩世忠已是从五品，而朱胜非却是正七品，然而依文武的上下级关系，朱胜非还是居上座，韩世忠居次座，而正七品的武德大夫、开州刺史刘浩与武义大夫白安民陪座。韩世忠说话很快，嗓音也大，而且习惯於吐舌头。他在刘浩和白安民面前，尤其显得倨傲，说：&ldo;若无我率军到此，只恐你们敌不得虏人，镇上百姓便遭荼毒。&rdo;刘浩虽是武人，却比较有修养，白安民的地位在刘浩之下，更不好说什么。朱胜非却说：&ldo;韩防御，今日是两军合击，方破得番军。刘刺史亦是元帅府底一员勇将，屡次杀敌立功。&rdo;

韩世忠取出一张铁胎弓，说：&ldo;此是我所用底弓，可在行阵之中洞贯虏人底重甲，刘刺史、白武义，你们可能挽得此弓？&rdo;刘浩取过弓来，稍稍掂量一下，说：&ldo;煞是硬弓，我委是开不得，然而我底偏裨中有四人，定能开得此弓。&rdo;朱胜非说：&ldo;可唤他们前来。&rdo;刘浩命令亲兵，将岳飞、王贵、张宪和徐庆四人召来。四人向长官唱喏，韩世忠见到四名武士器宇轩昂，不免有几分喜欢，他不待刘浩开口，就抢先起身，离开饭桌，说：&ldo;今日须先看我挽强。&rdo;韩世忠站立平地，身材显得略为瘦长，尖下颏上长着一撮浓密的黑髯。他摆开挽弓的架势後，就一气开弓二十四次，然後将弓先递给了徐庆。

刘浩用眼色向四人示意，叫他们不必谦退。徐庆说声&ldo;小将应命&rdo;，就一气开弓二十五次，只是最後一次略见勉强。接着张宪也挽弓二十五次，王贵挽弓二十七次，而岳飞竟挽弓三十二次。韩世忠大惊，说：&ldo;不料天下竟有如此壮士！岳武翼，你行第几何？&rdo;当时岳飞已升官武翼郎，可以简称&ldo;武翼&rdo;，岳飞回答说：&ldo;小将行第为五。&rdo;韩世忠哈哈大笑：&ldo;不想今日泼韩五与勇岳五相逢！&rdo;他随即取了一盏酒，递给岳飞，说：&ldo;请饮此盏，方见自家们是兄弟！&rdo;岳飞面有难色，说：&ldo;下官底老母有戒，请韩太尉恕不饮之罪！&rdo;

刘浩见到韩世忠面露不悦之色，忙说：&ldo;岳武翼是大孝之人，宗元帅敬酒，他犹且不饮。&rdo;

不料韩世忠更用一种咄咄逼人的语调说：&ldo;宗元帅是文臣，自家们是武将，宗元帅底酒自可不饮，我底酒却不可不饮！&rdo;岳飞也是个刚烈男子，韩世忠强人所难，引起他的反感，顿时面露怒色。朱胜非连忙出面调解，说：&ldo;韩防御，孝为立身之本，你须成全岳武翼底孝道。如今国难当头，文武一体，同心御敌，亦不须分彼此。&rdo;

原来韩世忠在军中二十年，至今目不识丁，他打仗全凭经验，不知《孙子兵法》、《武经总要》为何物。自己没有文化，但对文官凭藉文化，轻慢武将，却积愤已久，现在终於有了发泄的机会。由於文士们经常是&ldo;子曰诗云&rdo;，他就用&ldo;子曰&rdo;作为文士的代名词，常说：&ldo;子曰们底毛锥子，难道便能杀番兵，救国家？&rdo;&ldo;毛锥子&rdo;就是指毛笔。今天刘浩提到&ldo;宗元帅&rdo;，又使他得到了发泄感情的机会。朱胜非已经猜透韩世忠的心理，而韩世忠对朱胜非倒有几分敬畏，&ldo;文武一体&rdo;的一句话，就使韩世忠难以发作。徐庆说：&ldo;韩太尉，我愿代岳五哥满饮此盏，以报太尉底厚意。&rdo;於是韩世忠恢复了笑脸，他又高兴地给王贵和张宪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