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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ldo;还没有到要找她的时候。&rdo;

&ldo;也许，&rdo;唐世昌问道：&rdo;德铭，如果我有事，你肯不肯为我去找她？&rdo;

&ldo;那还用说？&rdo;

有了七八百美金在身上，刘德铭就不回开纳路10号了；一辆40000号的祥生气车，直放秋园，进铁门下车，小郎拉开车门，看是刘德铭，笑嘻嘻叫一声：&rdo;刘将军&rdo;！接着便向司机挥一挥手，意思是到帐房去领车资。

原来从上海沦陷后，租界以外的行政权，落入敌伪手中；社会立即呈现了一片乌烟瘴气，较之北洋军阀时代更为腐败的现象。有名的静安寺路以西，&rdo;越界筑路&rdo;的地区，除了愚园路因为一向是高级住宅区，较能保持本来面目以外，有条极斯非而路，被称为&rdo;歹土&rdo;；烟、赌、嫖无一不备；秋园就是个大赌场。

这些赌场招来赌客的方式，如上海人打话：&rdo;派头奇大&rdo;；只要买了筹码在下注，一切免费招待。如果是常客，一坐下来，便有整罐的&rdo;茄力克&rdo;送到面前；知名的特客，倘或要&ldo;香一筒&rdo;，亦有特设的房间，可以吞云吐雾。至于饿了吃饭，中餐西餐，一随客便，更不在话下。赌客唯一要尽的义务是，下注赢了，莫忘丢个小筹码给&rdo;开配&rdo;，其名谓之&rdo;大烟钱&rdo;。赌场中当然有自备的小汽车送客，如果赢得太多，怕路上&ldo;出毛病&rdo;，还可以由赌场派&rdo;保镖&rdo;护送回家。至于去时车资，当然需要自理；但特客则为例外。

刘德铭在秋园是特客，车资事小，面子事大：他是标准海派作风，随手掏出一张美钞，塞在小郎手里，看都不看，昂然直入。

一进大厅，万头攒动，烟雾腾腾；一片嘈杂之中，特别显得清晰的声音是：&rdo;开啦&rdo;，&rdo;行啦&rdo;，娇滴滴地曼声高唱。这是发自最普遍的&rdo;大小台子&rdo;；掌摇缸的都是特选的尤物，大都风信年华，曲线玲珑，每一个都散发出盛开的玫瑰香味，即令有刺，还是想采它一朵。

刘德铭想采的这朵玫瑰，名叫慧君，正在当班。她生一张甜甜的鹅蛋脸，眼大而明亮；发型与众不同，左额角留出寸许阔的一绺，梳成个小小的刘海，显得别致而俏皮。但最令人惊心动魄的是那一双手臂，极白、极丰腴。她穿一件黑色花呢、用同色软缎镶边的旗袍，袖子短得直到肩头，所以这双手臂伸出来，显得格外长；手上的10个指甲，是每天化妆的重点，细心涂染了蔻丹，又亮又红，令人目眩。

这时刚开过一宝，等开配完毕，慧君将黑漆钟形的罩子，套在连玻璃罩的底座上，然后双后捧起，摇了三下，轻轻放好，等待下注。

到这时她才有工夫来打量赌客，抬头发现刘德铭，双眼格外亮了，看一看表，有意无意地伸了一个指头，暗示还有一小时便可换班了。

站在人背后的刘德铭，点点头表示会意。他不喜赌大小，喜欢赌牌九，对&rdo;一翻两瞪眼&rdo;的小牌九，兴趣更高。本来赌场中只有大牌九，是用广东规矩，所以又称&rdo;广东牌九&rdo;，牌是云片妆式的乌木牌，只推一方；下家可以随意配牌，而庄家有一定配法，悬图以示，称为&rdo;牌谱&rdo;。看起来是让下家占便宜，庄家自愿吃亏，譬如天对加一张杂七、一张杂八，本应拆对配成天九、天罡，但以&rdo;有五不拆对&rdo;的原则，前道只能配成&rdo;无名五&rdo;。此外下家为了防庄家作弊，可以预先声明，颠倒次序将第一条移到最后，或者拿第四条改为第一条，称为&rdo;剥皮&rdo;；中间抽一条列在最前或最后，称为&rdo;抽筋&rdo;。但纵然如此，庄家细水长流，总是赢多输少。若是小牌九，庄家手风不顺，又遇见豪客，可以输掉整爿赌场；为了风险太大，所以虽设小牌九的赌台，赌场并不做庄。

小牌九的庄家也是赌客。如果谁愿做庄，只要照规矩买足筹码，赌场派出&rdo;矗角&rdo;，代为开配，只抽极少的&rdo;水子&rdo;。秋园的规矩，最少1000元一庄；刘德铭有此一笔意外之财，决定将利求利，如果能大赢一场，有了&rdo;赡养费&rdo;，自己就可以打主意开溜了。

不过，以他身上的这一点赌本，要做庄家究嫌自不量力，所以刘德铭还是先赌下风，握了1000元筹码在手里，冷眼旁观，静静等待，终于看准了&rdo;下活&rdo;，押了600元；开出来赢了；连本带利打&rdo;夹注&rdo;，又赢。只两方牌，1000元变成两千八；等了一会，看看又出活门，收起本钱打1800，居然又赢了一注。刘德铭一不做，二不休，将4600元，都押在上门。

看他赌得这么泼，庄家不由得心里发慌；骰子打了个五在首，抓起头一副牌、&rdo;碰&rdo;地一下就翻了出来，一张二四、一张么四，颜色是红多黑少，点子却只得一个&rdo;无名一&rdo;。　　&rdo;这跟&rso;别十&rso;差不多。&rdo;刘德铭抓牌在手里，慢条斯理地一面摸，一面说。

&ldo;翻牌！&rdo;庄家反唇相讥，&rdo;你拿个&rso;丁八一&rso;，照样吃你的。&rdo;

&ldo;你看！&rdo;刘德铭翻出来一张地牌，&rdo;不用再看了吧？&rdo;

地牌配上九点，也赢庄家的&rdo;无名一&rdo;。刘德铭的1000元变成9200；算一算口袋中余下的现款，一共只得9800，心想再赢200元，凑成一万，便好做庄家了。趁这天手风不错，捞它个万元，就可以不必在开纳路10号做食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