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仰面,朝俯首正看着自己的苏雪至笑了一笑,眉目舒展,站了起来。
苏雪至只能踩在他脱下给自己包脚的衣服里,心里五味杂陈,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接受来自于他的这样的照顾。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完全超出了两人关系的正常范畴。
但她又没法拒绝,在他这样有力道的温柔坚持之下。
她只能立着,一动不动,感到自己的脚都快要起火了,幸好丁春山很快就回了,拿了毯子和一双崭新的内绒皮靴,说毯子是从另个包厢里取的,皮靴则来自一个富商太太,原本买了带回家给儿子穿,他看看大小差不多,就拿了过来。
苏雪至松了口气,赶紧接过靴子,套了进去。
稍大了些,但没问题。
穿好鞋,她从雪地里捡起背心,正要掸掉上面沾来的雪,弄干净了再还给他,他却不知为何,似乎不想让她碰,伸手将衣服从她手里直接接了过去,自己随意抖了几下,便套了回去。
今夜运气算好,一号包厢是独立车厢,空间也大,爆|炸除了波及到近旁一间包厢里的一对预备入京的官员夫妇,两人受了点程度不同的皮外伤,丈夫被飞起来的杂物砸破头外,其余车厢问题不大。就是乘客受惊不小,在枪战和爆|炸过后,争相夺路,相互有所踩踏,又伤了几个人,当时警察也控制不住现场,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些仓皇间来不及带走的行李,东一个西一个掉落在火车和站台上。现在看看里头好像没大事了,又有人记挂财物,想再进来,却被警察挡在外头,说还没灭火,乘客就聚在候车室外,吵嚷声不绝于耳。
贺汉渚环顾了一圈四周,再次吩咐丁春山组织善后,安抚乘客维持秩序,安排伤者治伤,尽快灭火恢复铁路。吩咐完,便不再停留,带着苏雪至迅速地出了站,让她上了车,将毯子递给她,让她盖,自己走到后面那辆车旁,接过一个手下递来的衣服,套上,随即回来,启动汽车,驾车离去。
苏雪至转头,看着身后的车站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想起刚才的一幕,犹带几分劫后余生的心惊和庆幸。
倘若不是他及时到来,她此刻大约已经随了那节车厢,化为乌有了。
只是她又不解。
今晚的刺客,很明显,目标是自己。
她不明白,她的存在,到底妨碍了谁,会大动干戈如此安排。
说真的,像自己这种小虾米,有如此“礼遇”,有点奇怪。
她转脸,看向身旁正在开车的贺汉渚,想先向他道谢,他救了自己的命,却听他忽然道:“你不必谢我。今晚的目标,原本是我。”
苏雪至一怔,看着他,在脑子里绕圈圈,绕了好几圈,终于勉强有了点头绪。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表哥的票,是你的?”
“是。”
他顿了一下。
“今晚原本我也要带我妹妹去京师的,临时有事去不了,听说你恰好同路,顺便转给了你的表哥。”
他说完,转脸,看了眼满脸都是错愕表情的她。
“火车出发后,我才获悉可能会有一场针对我的暗杀,所以追了上来。”
“我很抱歉,我真的没有想到,因为我,今晚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差点――”
他猝然停了下来。
不知是情绪的变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咳了几声,身形一僵,皱了皱眉,随即似乎极力压了下去,又接着道:“我真的抱歉,全是我的过,连累了你――”
苏雪至刚才只是太过意外而已,并非是在责怪他。
难怪表哥当时匆匆来,丢下票又匆匆跑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见他咳了起来,面似带了微微的痛楚之色,她急忙摇头:“没事,和你无关,我没怪你。你怎么样了,很难受吗?难受就不要说话。”
“我没事。”他笑了下,神色又恢复如常。
“你不怪就好。到京师还要两三个钟头,我开慢点,你休息吧,想睡就睡,到了我会叫你。”
他不再说话了,苏雪至也沉默,在耳畔传来的汽车引擎声中,将身子蜷成一团,缩在来自他衣服和毯子的包裹里。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自己之前也曾亲历过的那另外一场针对他的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