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出现的是母亲,是身为太子妃的母亲。
太子妃记得自己嫁了人,生了一个孩子,而崔朝公主不记得。
崔朝公主将他打的满身淤青的时候,太子妃每次出现,都会红着眼睛为他上药。
太子妃以为是消魔仪式里受的伤,或者是宫人们的私下欺辱。
他从未对她提起过崔朝公主。
提起,也不过是徒增她的悲伤。
她的悲伤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丝一毫,她也承受不住了。
“母亲病重时,我才十一岁。她神志清醒的时候,会挣扎着下床给我洗衣做饭,教我读书写字。父亲请过几次御医为母亲看病,但都被母亲拒绝了。”
谢兰胥沉默半晌,说:
“她应当早就不想活了。”
太子妃自知命不久矣,而他那时才十一岁不到。
在太子妃看来,能够照顾他,并且愿意照顾他的人,只有自己一人。而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她大约是不愿我一个人留下,孤苦伶仃地受苦。所以想要将我也一并带走。”
那一晚,太子妃给了他一杯安神茶,要他尽数喝下。
他知道安神茶里有什么,但他顺从地照做了。
在太子妃喝下自己的那一杯安神茶后,他离开了太子妃的房间,把嘴里的茶水吐在了屋外的树下。
那是一棵不知名的大树,无论雷雨摧残都屹然不倒。
太阳出来之前,他去太子妃房间的时候,太子妃的身体还残留着余温。
他爬上太子妃的床,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拥抱自己的母亲。
“真暖和啊。”
他在心里想。
等太子妃的体温完全冰冷后,他依然将她安置在床上,每日将饮食用度所需端至她房中,再在第二天再将食盘端走。
像她还活着那样。
那棵好像世界终结时依然不会凋零的大树,自那以后也渐渐枯死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太子妃去世的消息。
每日上岸的两个仆从只管送水送菜,他不说,他们也不问。
“我只是解脱了她。”谢兰胥神色坦然,“我没有错。”
世间森罗万象,究竟是谁在评判对错?
谁有资格评判对错?
在谢兰胥看来,他只是做出了选择,做出了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至于枕在母亲冷却的臂弯里,心中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是什么,他已经不再在意。
“我回答了你的疑问,现在轮到你了。”他说,“你挖开魏婉仪的坟墓,在找什么?”
荔知不由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在找的,是这个吗?”
谢兰胥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小块方方正正的叠起来的油纸。
他抖开油纸。
油纸上赫然是一张藏宝图,曲折的线条里夹杂着复杂的地标,荔知瞪大了眼睛,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从魏婉仪的小腿
胫骨上拓印下来的藏宝图。”谢兰胥说,“你想要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