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轲、侯二虎一行回到山洞,商议如何才能混进太原城。把守城门的鬼子、伪军眼尖得很,不可能随便冒充个老百姓就能轻易进得城去。
每个人身上都有某种特质,仅仅靠换件衣服或者贴个胡子什么是掩盖不了的,他们这群人虽说没什么英雄气概,但一眼看上去,不管是像土匪就是像瘪三,反正就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很难掩人耳目。
晏轲对侯二虎他们说道:“诸位兄弟相貌堂堂,一看即非等闲之辈,最起码是绿林好汉,还是别冒这个险了,我一个人进城去,把握更大。”
侯二虎笑道:“轲兄弟在绕着弯夸自己比我们英俊吧?这个虎哥我承认。不过,让你一个人进去,我之前在兄弟们面前说的话岂不是都是放空炮?不行,我的面子没法搁,咱们一定要和你一起进城。”
晏轲心想我早知道这个结果,算了,我也不费口舌了,于是对侯二虎说道:“那好,那咱们一起进城!都不要带枪了,带枪也过不去,咱们找一个进城人多的时候,小七、百岁两位兄弟假装成卖日用品的小贩一前一后,大大方方让他们搜查,吸引一点注意力,我和虎哥就夹在进城的老百姓中间,看能不能蒙混过去。”
侯二虎听说不能带枪,老大不乐意:“老子虽然离开了部队,可感觉自己还是名军人,军人身上要是没有枪,那不就是唱大戏的?而且轲兄弟进城以后,如果没有了枪,怎么杀小鬼子?”那小七劝侯二虎道:“虎哥,咱们这回不是去打仗,是商量怎么先混进城,所以不能和鬼子交火,带着枪倒像专程去缴枪似的。”
侯二虎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就恨不得立刻拿枪出来把小鬼子们全都干掉。好吧,听轲兄弟的,咱们不带枪,轲兄弟先休息一会儿,我们三个到外边去祭拜一下那些兄弟,烧点纸钱,顺便告诉他们省着点花,给老子留一点。”
晏轲心中不禁一沉,寻思道:“此番去太原,前程未卜、凶险万分,却还要连累这几位兄弟,实在是不应该。”不一会儿,小七、百岁两人返回了洞里,将几天前掩埋的枪支弹药又挖了出来,然后挑了一些装在箱子里往洞外搬。晏轲疑惑地问道:“不是不带枪么?把这些挖出来作什么?虎哥呢?”
小七苦笑道:“虎哥还在外面,他舍不得枪,说要把这些枪送给死去的弟兄们,让他们在那边有趁手的武器打鬼子。余下的,虎哥说别浪费了,临走时就放在洞里比较明显的地方。咱们这些武器还算精良,这山沟沟里,共产党的游击队装备最差,肯定用得着,如果他们运气好找到了,也能多杀几个鬼子。”
又过了一会儿,侯二虎三人一齐返回洞内,个个意气风发,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侯二虎见晏轲没睡,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几个刚才给死去的弟兄们烧了点东西,还说了回话,现在没什么牵挂了,兄弟,早点睡觉,明天再去太原。到时不一定都能混进去,先进去的,在城门往西那一带等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晏轲、侯二虎等人便启程动身,各自依然还是之前下山找部队时的模样,只是小七、百岁各自挑了一个担子,上面是鞋、帽、旱烟等日用品,百岁挑的担子似乎有个夹层,里面大约是布匹之类,还露着线头。
中午时分,几人来到了太原城下。冬日暖阳,照得人们懒洋洋的,但太原城的鬼子伪军却依然精神抖擞,五、六名伪军不断喝问着进出城门的老百姓,仔细盘查搜身,不时还骂骂咧咧地踢上几脚,有几名青年还被绑起来押走了。不远处,几名宪兵手握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来回走动。晏轲偷偷地看了看四周及城楼上面,暗处几个岗哨的枪眼中,不知有多少枪在后面瞄准城门。
晏轲、侯二虎等人按照事先的安排分别穿插着混进老百姓的队伍,相互保持了三、四米左右的距离。阳光虽然温暖,但冷风偶尔嗖嗖,进出城的百姓中也有一些商贩打扮的,但多数百姓衣衫褴褛,裹身单薄,有的还光着脚,他们站立着缩成一团,不停地搓着手,看到晏轲等人能穿上鼓鼓的棉衣,均面露羡慕之色。
突然,一名伪军对着排队进城的人群喝道:“那个鼻涕没擦干净的,过来!”众人皆纳闷,好几个人都站了出去,战战兢兢地准备接受检查。那伪军一把推开一个瘦高个子:“滚开,哪来这么多拖鼻涕的!”然后指着小七说道:“说的是你,你他妈拖鼻涕就拖鼻涕,还冒什么鼻涕泡,是不是心里有鬼?赶快过来!”
那小七赶紧擦了擦鼻涕,挑着担子走过去,假装点头哈腰道:“小本买卖,小本买卖,进城换点粮食就回来。”那伪军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小七一番,先前后左右里里外外仔细搜了一下他的身,没有发现什么,然后就开始翻看担子里的鞋帽和旱烟,也没找到什么。
但这伪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于是围着小七转了几圈后说道:“这些货有些可疑,充公了!你小子也先别进城了,皇军现在缺人手,先去干几天活。”小七急道:“凭什么呀!我可是良民啊,做个小买卖就想混口饭吃,把我们都饿死了、抓走了,谁给太君种粮食呀!”
那伪军瞪着死鱼眼说道:“你他妈胆子不小啊,敢跟老子这么说话?你这样子像是种粮食的?偷粮食的差不多。老子一眼就看出你小子有问题,现在越看你越像是八路,带走!”话音刚落,旁边两个伪军过来反剪住小七的胳膊,推搡着按在了旁边的城墙上,小七不停反抗,想制造点混乱,但却几乎动弹不得。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点骚动,有个货郎吓得腿都软了,带着哭腔说:“太君,我真是进城去换粮食的。”那伪军大声说道:“看什么看?老子见过多少人,还能认错?老子也不冤枉人,你他妈别哭丧着脸,三天进出两回了,赶紧滚蛋。后面那个挑担子的,我看你面生,不过看起来比较老实,先过来检查检查!”
晏轲见小七被绑,已然心惊,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小七救回来再说,再听到那伪军的话,回头一看,那“老实人”指的就是百岁,暗自道:“这下糟糕,这二鬼子眼可真毒!”再看侯二虎,此时脸已经呈铁青色,双拳紧握,像是立刻就要扑上去一样。晏轲心中又是一惊:还没到绝境,虎哥可别干出什么冲动的事。
但是晏轲已经反应迟了,电光火石之际,侯二虎一侧身从怀中取出两支短枪,朝那伪军连连开枪,那汉奸立刻中弹倒地。侯二虎一边怒吼:“老子跟你们拼了!”随后向小七身边的伪军开火,小七在侯二虎枪响的一瞬间,夺过一名伪军的枪一下就摞倒了一名伪军,加入了战斗,那百岁也迅速从担子夹层中取出一把冲锋枪来,“嗒嗒嗒嗒嗒”地朝城楼上扫射。
整个太原城门大乱,人们哭喊着争先恐后四处逃散。“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冲到城里去!”侯二虎须发贲张,瞪着眼睛冲着晏轲这边大喊。
晏轲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愣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侯二虎对着他甩手就是一枪,“呯”的一下,子弹打在他的脚边。
晏轲这才恍然大悟,虎哥这是让我趁乱进城!当下便和那些惊慌万分的百姓一起人踩人、人挤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城门,城内一队宪兵匆匆赶来,向无辜百姓射击,顿时血流遍地。
晏轲稍一犹豫,顾不得侯二虎他们的安危,一个翻滚,趁着一阵硝烟,朝着城西那些小巷窜去,有两名伪军不知怎么地挑中了晏轲,在后面开着枪穷追不舍。晏轲远远听见城门处枪声骤然响成一片,随后突然停止,心中不禁悲痛万分,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虎哥他们完了!”
城内警笛大作,大批鬼子宪兵赶到了城门。晏轲慌不择路,七拐八弯地逃进了一条小巷,显然,刚才城门处的枪声吓坏了城内居民,整个巷子的人家都门窗紧闭,他只能沿着巷子里的路一直往前跑,而后面哇哇叫喊着追赶的两名伪军很快只剩下了一个,另一名想必赶到了另一条路口准备堵截。
果然,当晏轲跑到一个丁字路口时,刚一露头,只听侧面一声枪响,擦着他的头皮就飞过去一颗子弹,也幸亏他机灵,临出路口时下意识地蹲了一下身子,这是他在战场上因为怕死,班长拿他没办法,就教他遇到必须露头情形时,首先就要做“躲子弹”动作。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这回真救了他的命。
晏轲一个趔趄,手撑在地上迅速弹起一个右转身,继续往前飞奔,后面又是两声枪响,一只麻雀应声掉落,吓得晏轲一身冷汗。
晏轲在玩命逃跑途中发现右边又有一个路口,立刻一个急转弯钻了进去,这条路倒是有些曲折,但晏轲跑着跑着发现不对劲,原来再继续往前跑的话,将很快又回到城门口!大批鬼子宪兵、伪军正在那里集结,能听到车队的声音。
这一大圈下来,晏轲只不过是从城门的西边跑回了城门的东边,他立时停下脚步,扶着一面墙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慢慢地蹲了下来——他已经累得快撑不住了,如果这时鬼子伪军过来,他准备听天由命,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和虎哥他们很快又能见面了,不负当初同生共死誓言。”
话虽可以这么说,命还是舍不得丢。晏轲稍微休息了一下,随即向后警觉地撤退,好在那两个伪军并没有跟过来,但再往后退又将暴露在路口。他准备找个屋子,想办法进去躲一躲,只是这样可能又将累及无辜。他这次进城,除了间接连累侯二虎他们牺牲,还造成一些无辜百姓伤亡,再也不能这样了。
这时,一个人影从晏轲身后的一户门后闪出,几步就追上了晏轲,伸手就向他的肩头拍去!晏轲听得声响,猛一回身,拉开架式准备硬着头皮搏斗,只见那人用食指伸到嘴前,作了一个“嘘”的禁声手势。晏轲惊魂未定,头脑中一片浆糊,再仔细一看,不禁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