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阁院角榴花树下——
葳蕤层叠的榴花已经谢了,烈焰的颜色消泯,只剩下拇指大小的小果子藏在翠盖之间,若隐若现,像顽皮的稚童。
茶茗幽幽,清亮淡黄的茶水在锦鲤浮游的白瓷杯底曳动,谁着茶水微动,那锦鲤仿佛活了般,一个摆尾,灵动十足。
姜琴娘敛袖,伸手虚引:“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先生试试可还合口味?”
楚辞含笑看她一眼,端起茶盏,先是在鼻尖嗅了口,才小小的啜饮了一口。
他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静静感受茗香在舌尖绽放,有点涩,可紧接着便是回甘。
茶,确实是好茶!
可水,就差了一些。
“好茶!”楚辞笑着抬头,“清甜可口,柔和清香。”
见他喜欢,姜琴娘遂对赤朱招手:“将茶包起来,一会让先生带走。”
楚辞挑眉:“你自个留着喝就成,给我做甚?我想喝了来你这便是。”
姜琴娘嘴角一翘,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其实,我喝不来茶的,托人买这个,也不过是撑门面罢了,先生既然懂茶,那送先生最为合适。”
楚辞一下就笑了,这女人还真是坦率的可爱。
这一番言论其他,姜琴娘心头的郁结反而纾解了一些。
她摸了摸旁边的月华锦,皱起了眉头:“先生,我总觉得布帛坊走水,肯定是苏航在里头干了什么,可是我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苏家倒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楚辞转着茶盏,修长的指尖在杯沿一划而过:“琴娘,你当知有些人做事,一定是有动机的,而十之八九都和利益脱不开关系。”
姜琴娘陷入沉思:“如先生所说,那么布帛坊走人,苏航肯定会得到好处,即便是苏家倒了,也不影响的好处,会是什么?”
楚辞没有插嘴,他目光掠过月华锦,慢悠悠地品起茶来。
须臾,姜琴娘只觉得像是走进了迷雾之中,模模糊糊感觉真相就在前方,可无论她怎么走,就是走不过去。
楚辞适时开口:“这月华锦是打哪来的?”
“云家云泱。”姜琴娘想也不想就答。
楚辞道:“云泱又是打哪来的?”
姜琴娘豁然抬头,一丝明悟在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云泱打哪来的我不知道,可我能确定月华锦没卖出去之前,都是在苏航手里管着!”
楚辞点头,他指尖一点茶水,在石桌上轻点两下,然后再是一划,将那两点之间用水痕连接起来。
“这是苏航,这是云泱。”楚辞道。
黑眸这乍然晶亮,姜琴娘飞快道:“苏航定然是和云泱勾结了,所以不管布帛坊走水也好,苏家倒了也好,都不会影响他的得到的利。”
楚辞欣慰,姜琴娘很聪明,几乎一点就透。
“因为,”姜琴娘咬着牙吐出这句话,“他得到的利,根本就不在苏家,而是在云泱!”
这也就能解释,苏航为何不在意苏家死活,兴许他还巴不得苏家垮了,这样他便能一方独大。
“糊涂!”姜琴娘气的拍了月华锦一下,“云泱那是好人?他就是在与虎谋皮,早晚被豺狼虎豹给吞了都不知道。”
楚辞轻笑了声:“是极,不过那等蠢货,琴娘你如何能指望他明白。”
既知前因后果,剩下的事便好处理了。
姜琴娘想了想,有些不能肯定,她问楚辞:“先生以为,我该如何处理此事?”
楚辞喝完一盏茶,慢条斯理放下茶盏,声音幽幽的问:“琴娘,我是能帮你,可是我不想白忙活。”
他目光灼灼,带着显而易见的某种渴望,和不加掩饰的心思。
姜琴娘面皮一烫,指尖一缩,生了小慌乱。
她掩下眼睑,顾左言他:“先生,我炭条画学的差不多了,想请先生帮忙给一些花样,我好描了刺绣出来先看看效果。”
“嗯。”楚辞从鼻腔里应了声,那声沉着磁性,像是一把小刷子,刷在心尖,酥酥痒痒的。
姜琴娘浑身不自在,白嫩的面颊微微泛红,那等薄粉色,浸在娇娇到看不出毛孔的肌肤下,当如水蜜桃尖那一点胭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