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还看见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她凑过去想问?他怎么了,被他躲开了,下意识的警惕和防备姿态,就?像蝴蝶蜕变回蚕,蚕再钻回到巨大的蛹里。失去惯有的游刃有余,变得不像菲恩了。还是?说,这才是?他的本性?菲恩将照片揉成一团,许久才松开手,嗓子沙哑难听:“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会。”虞笙张了张嘴,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最后也只吐出一个“好”,起?身离开了卧室。她没走远,而是?来到一间休息室,卡在喉咙的那口?气息终于吐了出去。照片里的内容她用?余光看见了。是?十几岁的菲恩,被人用?绳子绑在椅子上,他的眼神是?一片空洞。再次见到菲恩是第二天早上,他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悄无?声息地进了她昨晚睡下的客房。那会虞笙还处于睡眠状态,她做了一个冗长而单调的梦,梦见有人从悬崖上坠落,而且就坠落在她身边,脸朝地,摔得面目全非,奇怪的是,她还能认出被鲜血染红的躯壳下的骨骼和灵魂。是菲恩。不给她时间缓冲自己的惊愕,地上的“尸体”消失,人形阴影再次从天而降,笔直地砸向她,她条件反射往旁边一退,得以幸免,然后顶着惊魂未定的神情去看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个人,依旧是菲恩。等到第三次,她才有意识地去接,他坠落的位置又发生了些变化,她尝试将他托住,咫尺距离之差,他的身体擦过她的手掌,折断她的指骨,他更是摔了个粉身碎骨。在梦里,她感觉不到丝毫痛意,却?还是被怔了下,身子猛地一颤,随即从梦中惊醒,毫无?征兆地对上菲恩满怀关?切的眼。“我吓到你了吗?”他问。虞笙不确定他问的是昨天那反常的态度,还是今早吵醒她这事,但不管是哪个问题,她的答案都不会变,“没有这回事。”她在他的怀里揉了揉眼睛,又说:“刚才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梦里的内容有了预感,菲恩对这个话题略显抗拒,没有问下去,指腹轻轻在她眼下打转:“你看上去没有睡好。”虞笙昨晚的睡眠质量确实?很?糟糕,四点还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在外面的天色由暗到明?的那段间隙,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没睡多久就梦魇缠身。她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在我醒来前,你是在吻我吗?”他僵了一下,倒也不骗她,轻轻带出一声“嗯”。“那你不继续了吗?”“我想你需要睡觉。”菲恩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closeyoureyes,baby”虞笙闭眼两秒后又睁开?:“或许你能唱歌给我听吗?”“你想听什?么?你上次在酒吧唱的那首我还不太会。”“就唱你擅长的,或者想唱的。”菲恩调动脑海中的记忆,半分?钟后出声。itsovernowwelostourwaythedark当?一切结束了,我们在黑暗迷失着idontknowwheretogo我不知道方向信号whenyouregone因你已不在身旁tootetotellyouyourewherebelong来不及告诉你,你就是我的轨迹stilltreblgnow没有了你iscaredtooveon我没有了往前走的勇气他在轻声哼唱时,语调轻而慵懒,那股漫不经心?的、让人着迷的游刃有余感跟着回来了,虞笙安静听了会,在睡意将她彻底裹住前,压着气音问了句:“这是什?么歌?”“jtsayhello”虞笙在他怀里睡到下午两点,醒来也在他怀里,心?心?念念着他哼他那首歌,“我喜欢jtsayhello的调,很?干净,菲恩,你的嗓音很?适合唱这首。”菲恩听出她的潜台词,“aga?”若非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虞笙只能将耳朵的福利推迟,两个人洗漱后先?去吃了午饭,说是午饭,其实?那会已经过了三点,当?作下午茶也不过分?。菲恩吃完后,径直回房换了身衣服,虞笙还在同杰西精心?准备的大份奶油意面作战。好不容易空盘,杰西跟变魔法一样,又拿出一个装在搪瓷盘里的双层松饼来,奶油和草莓夹心?,最上一层铺着火龙果、提子、蓝莓和芒果,冰淇淋球是香草口?味的。不仅卖相漂亮,味道也极好,奶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杰西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量:“这是我单独为玛雅小姐准备的,您可别告诉先?生。”虞笙诧异:“只有我一个人有?”杰西重重点头,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容。虞笙哭笑不得,起了逗她的心?思,“你不怕你的先?生知道后,会生气吗?”杰西当?然知道先?生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但这不是她这一刻的回答,一个深呼吸后,她鼓足勇气说:“其实?这是我替先?生给您做的赔礼。”赔礼这说话让虞笙有些不明?所以,“他做错什?么了吗?”杰西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但是您昨晚一个人睡在客房的不是吗?我猜想你们是吵架了,昨天晚上我还看见先?生好几次站在您的房间门口?,站了好一会,想敲门但最后都离开?了,我想他一定也是想跟您和好的。”虞笙惊叹她敏锐的观察能力,沉默了好一会,“你的先?生他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只是在应对某件事上给了对方足够的单独缓冲时间,才会选择分?开?一晚上。”她没有长篇大论?地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是用一个轻松明?快的结论?试图缓解杰西的忧虑:“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和好了,刚才不是还在一起吃饭了?”杰西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玛雅小姐你要离开?了。”虞笙欲言又止,笑着岔开?话题:“对了,昨天下午有谁来过公?馆吗?”杰西回想几秒,“露琪亚来过。”她补充:“她是瓦莱里奥少爷的女佣。”虞笙压下眼底不明?的情绪,拖着散漫冗长的调哦了声。盘子撤下去没多久,菲恩顺着旋转梯下楼,换上的是一件轻便的黑色冲锋衣,领口?束得很?高,将冷白下巴挡去一半,下面搭着一条同色系牛仔裤,裤腿扎进一双深棕色牛皮马丁靴里,显出挺拔的身型。“虞笙,你想去庄园外逛逛吗?”从领子里透出来的声音闷闷的,他抬起手压低了些,露出的指节白皙修长,骨骼清晰,像艺术品。虞笙点头说“好”,在离开?前,学着他上楼换了套方便散步的运动套装。事实?上,外面的风景还比不上庄园里面,要是这时候正值玫瑰盛放的季节,庄园还会更加漂亮。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至极的氛围里,虞笙时不时拿余光去瞧菲恩的脸,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终于在浓密的暗绿底色中,捕捉到他微动的薄唇。她猜测他是有重要的话想对自己说。返程的途中,菲恩不出所料地开?口?了,聊的话题却?出人意料,“虞笙,晚上你想看部电影吗?”虞笙一愣,回神后似懂非懂地点头,“上次是我选的片,这回轮到你了。”菲恩像早就有了答案,几乎没有停顿地向她征求意见,“howaboutroanholiday?”虞笙默了默,挤出一个笑容说:“百看不厌。”他们还聊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总之都闭口?不提昨天发生的事,是冷处理,还是在寻找更合适的时间坦诚不得而知,就在虞笙以为这事暂时翻篇后,菲恩望着她眼角的淡粉色疤痕,忽然出声道:“昨天让你离开?,是因为——”虞笙替他续上,“是因为不想伤害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