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只作闲闲几句,寥寥数语,泛泛而谈。
时间却是过得飞快,路也太短。
藏人所少将苍把光君送到城门边。他有自己的职务在身,已经不能像少年时那样任性地随心所欲。纵然他总有很多时刻,想着不管不顾,抛下一切,跟了心上人而去。
眼看镶着阳光色金边的城门,渐渐出现在道路尽头,又仿佛一眨眼,就不识相地近在咫尺。
苍最终只是将头扭向一边,根本不看光君,以免情不自禁动摇了本就不甚坚定的心神。他淡淡道:“只想提醒源氏中将一声,葵(Aoi)还在等你,切莫辜负了……她。”
光君临时来了兴致,在马身相错时,猛地倾身,伸手一把揽住马背上坐得笔直的苍的后颈,勾到几乎鼻息相闻的面前,恶劣地调笑道:“若是在下一梦千年,烂柯方回……苍少将难道就无动于衷,一点也不思念我么?心都被这无情人伤痛啦……哈哈!”
苍一时呆立当场。
自以为恶作剧得逞,趁着此时无人自城门进出,光君大笑着纵马向城门外奔去,将令牌随手抛给守门兵卫。他与面瘫的贴身侍从,约定好在城门外会合。
这一次,Aoi因为带了官职,明明确确是属于自己没错。
苍硬邦邦地高居在马背上。直到身下的坐骑吃光了附近紧贴地面的草皮,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悠悠然向路边杂草丛中走去,它的主人才如梦方醒。
回想着那个人骑在深栗色的马背上,上身微微前倾,双腿紧夹着马腹,即使穿着宽大的袴也不掩修长,苍慢慢红了面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另一边,惟光因为要跟随公子出公差,光君特许他先去与尚在京中的母亲妹妹告辞。
他父亲去世得早。长兄早几年得了佛缘,出家做了僧侣,现已升任为阿阇梨,因此常年在比叡山中修行。惟光自己又形影不离地守护公子。
所以老母幼妹,形似孤儿寡母。最近母亲,也是公子的大式乳母,因为上了年纪,身体越发不好了。惟光免不了忧心忡忡。
光君特地为大式乳母一家在五条附近置了一间雅致的宅子,方便他们搬离京郊的旧居,也离得近了不止一点点。所谓栽下梧桐,引得鸾凤,以后房产由惟光妹妹继承,方便她招个如意郎君上门。
一路奔驰,却在北山外围停留。光君必须独自深入北山,求取樱枝。虽然不像苍一般路痴,但要在偌大山地中寻找固定目标,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而治部省派人探明了路线,绘制成了地图,光君只需按图索骥,再在下一个吉日前归来即可。
纵然千般不愿,百般担心,一直紧紧跟随的惟光只能不情不愿地,在北山外止步,与其余随行仆从安营扎寨,耐心等待。
惟光默不作声,只顾专注看着公子。
光君虽然拥有从他的面瘫脸读出情绪的特殊技能,此刻却只觉得他的神色复杂难明。
惟光的瞳仁相比常人较大,瞳色深黑,一瞬不瞬地盯着时更像某种忠心不二的动物。
光君每次见他这样,总是忍不住想揉揉他头顶明明不存在的立耳的,所以很疑惑为什么总有侍女向自己偷偷哭诉,这个冷面的贴身侍从看着着实吓人,可治小儿夜哭。
这个时候,惟光显而易见情绪低落。光君几乎可以看到他具象而出的、颓丧耷拉下来的尖尖的立耳。
想到朱雀哥每月也总是有那么几十天精神不振,光君心下释然,只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鼓励他振作起来。
惟光突然双手握住公子的手,单膝跪立,将手贴在自己侧脸,抬头自低处仰望着光君,喃喃道:“公子……我会一直等着你。”
心腹侍者难得没有用敬语和谦称,却更显得直率坦然。光君被他一丝不苟的正经样子逗乐,忍俊不禁地笑着点头。
不远微微坟起的小山丘上,与光君刚刚倾心相交就不告而别的明石,默默注视着入山的人。他违逆了族中长辈的叮嘱,提前脱下了红白巫女服饰,换上色泽清浅的狩衣,却再也不敢在光君面前露面。
他一边紧紧盯着那人不放,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纸鹤。有点懊恼地用力抹了几下折叠得歪歪扭扭的翅膀,他终究把粗糙的小东西放在合拢的手心里,飞快地结了个印。再松手,小纸鹤已经跌跌撞撞飞起来,向着主人的心上人方向飞去。
请代替缺席的我保护一无所知的他。
明石目送着小小的纸鹤慢悠悠飞到那个人身边,半边翅膀悄悄挂在腰带边缘。炽热的目光几乎要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