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市,津门地界最大的古董商市,有摆摊,有店铺,买进卖出,全凭眼力。有人在这里捡漏了清宫流出来的彩绘陶马,一夜暴富;也有人倾尽家财,买来明朝展子虔《四季踏雪图》,结果回头一打听,好嘛,展子虔是隋唐人。
“我这虎符,战汉的,铭文俱在。急着用钱,价也不开高,三块大洋。”
“夏商的古玉,西周的铜爵……”
“哎呦妈耶,朋友,可不兴摸啊这个,摸多了不长个。”
“我,摸金校尉,承了祖宗的土里本事,就没有找不到挖不开的墓。你瞧这刚从水坑摸的明器,还带着泥呢……”
待价而沽,口若悬河。
陈酒肩上扛着用布包裹起来的长刀,蹲在一个摊位前,目光扫过零零碎碎的物件。
原本想带曹六一起来,那小子虽然不做正事,但眼光还是有的,况且是个福将。但曹六混迹鼓楼多年,浑事浑话一大堆,近乎落到老顾客和店主摊主联合起来人人喊打的地步,只好作罢。
这一趟,陈酒也不指望着真有什么收获,纯粹来碰碰运气罢了。
“后生,你到底买不买?”
摊主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坐在小马扎上,斜眼睨着陈酒。
“再看看,再看看。”
陈酒搓了搓手,笑。
“我瞧着你从头走到尾,从尾又走到头,都溜达好几圈了,还要再看?”
摊主叹了口气,
“瞅你这幅样子,也不像个大富大贵的,我奉劝你一句,如果手里有俩闲钱,拿去做些踏踏实实的生意,别总想着来鼓楼市撞横财。古董这行水深,不砸进去上百枚大洋,连水花都听不着。”
民国二十年的津门,一枚银圆大洋可买大米十六斤,猪肉四斤,棉布六尺,十二枚银圆足够城里五口之家的一月温饱。
“倒不是差钱,只是没遇上对眼缘的东西。”
陈酒递过去一根烟,
“听老先生的话,对古董颇有研究?”
老人接过烟,看这年轻人顺眼了不少,反正摊上也没什么顾客,便打开了话匣子:
“我家祖上,是大清朝三品文官,御赐单眼顶戴花翎,论古董,是家学,若非改了朝换了代,也不至于沦落到这里售卖祖业。”
“后生,你什么对得上眼?典经古籍,金石篆刻,名人字画,陶瓷泥塑……我都指得出门路。”
“肃慎之箭,老先生听说过没有?”陈酒试探着问。
“肃慎之箭?”老人愣了愣,松弛的脸皮耷拉下去,“合着你小子是来消遣我的。”
“老先生,你什么意思?”陈酒皱着眉头,一脸不明。
“你是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