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杜誉已有许久没见到赵捷这般高兴的模样,这让他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两人出了门漫无目的地一边闲聊一边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数年前元宵节时一同看花灯的公园。
见赵捷停下脚步兀自出神。见他如此,杜誉伸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胳膊:“不进去吗?”
“去。”赵捷回过神来,冲他笑了。
此时正当夏末秋初,湖中依然铺满了绿荷。赵捷走到湖边的一处亭子里坐下,眺望着湖心的小岛。
湖还是原来的湖,而世界只是一些影影绰绰的温柔。
“可怜泪遍三更后,空余湖上一钓波。”片刻之后,他喃喃地说。
“什么?”杜誉没听清。
“没有。”赵捷转头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在阳光的照耀下,他那白发有些刺目。不知是否因为工作劳碌,他的发丝之中黑发越来越少。
“你在上海待了这几个月,有没有遇到烦心事?”赵捷说:“你总对我报喜不报忧,我很担心你,怕你衣食住行不顺心,更怕你在工作上遇到困难,怕你无处排遣,只会折磨自己。”
杜誉笑着摇了摇头:“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上海是个戏窝子,他们爱听周派小生,更何况我在那边也并非人生地不熟。”
“你说得对。”赵捷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多虑。”
清风徐来,拂过杜誉舒展的眉眼与周正的面容,把他微长的头发尽数向后吹去。
赵捷看着他,忽地想起了千百年前东吴的那位大都督。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好个长身玉立、相貌堂堂、意气风发的郎君,满目尽是这人间的好光景。
赵捷感到很遗憾,他觉得假若没有过去十余年的磋磨,或许这才是杜誉本该拥有的精神面貌与现世生活。
如若不出意外,杜誉明年大概真的要调去上海了。年轻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丝毫不知道变故已然悄悄逼近,此时此刻,他只是极想留住这份美好。
他悄悄把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心跳,心想:我依然很爱他、欣赏他、依赖他,以及,尊重他、理解他。如果时间能停住,该有多好。
“杜誉,”下午回家之后,赵捷纠结了许久才问出口:“明天你又要走了,有时间咱们去照相馆里拍张合照吧?”
“怎么突然想起来拍照片了?”杜誉惊奇:“说起来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一张合影也没拍过。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拍照呢。”
“我确实对拍照不感兴趣,可是你远在上海,我总看不见你,想留个念想。”赵捷向书桌的位置偏了一下头:“我想好了,等照片洗出来我要去买个相框,就放在那儿。”
“留念想?”杜誉笑着问:“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咱们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别胡说八道。”分明是赵捷自己先说得不妥,他反而心生不满:“多不吉利。”
“行,去拍,明天就去。”杜誉站起身走到镜子跟前,难得的在不需要上台的时候稍微在意了一下自己的容貌:“我今天看现在街头巷尾有很多家新开的美发店,你说我有没有必要去染一下头发?”
“没有。”赵捷立刻否定:“你本来的样子已经足够好看了,不需要做那些人为的改变。”
杜誉笑着看了他一会儿,走上前坐到他身边:“小赵,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你在忧虑什么,更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都是杯水车薪。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就像你当初请求我相信你一样。”
赵捷对上他的视线,只见满目诚挚,忍不住泪流满面。
即将过年的深冬时节,宋同找到了赵捷,把他单独约出来吃了一顿饭。
“我瞧你这半年不工作的时候一直无精打采的。”席间宋同担忧地问:“是因为杜师叔的工作调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