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先看看。”他不耐烦地切了一声,从旧衣服堆里找到一个放大镜,仔细看那些细小的符文。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你这鬼东西竟然涉及到了‘时间’?”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我。我抽出最后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口才道:“准确的说是让时间回到十年前,那时候‘门’几乎没打开,是人间最好的日子。”“沈无,”他举着油灯对着我的脸,晃得我眼花:“我知道你傲慢,但不知你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到这个程度。”“过奖。”我夺过油灯放在桌上,平静道:“只是挽回千人性命有什么意思?这世道,他们还是活不长的。没这个诅咒还会有下个。我要抹除一切已发生的悲剧,让那些怪物滚回老家去,结束末日——这样,我甚至不需要找到’门’,就能拯救所有人。”我望着他:“凡是我做的事,都会完美,不可有缺憾。”他看了我半天,总结出了个言简意赅的评价:“你疯了。”骂完这句,他估计还觉得不尽兴,继续说道:“回溯时光——这得有多大的代价?三倍法则你比我清楚,这是偷天换日的事情,你担的起三倍的反噬?把自己当什么了,配做救世主?”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想。我一把摁开打火机,直接怼上了他手里那张破纸,纸张迅速地卷曲燃烧起来。我那挚友惊得目瞪口呆,骂骂咧咧地松手,看纸在地上烧作灰烬:“沈无你他妈什么毛病!”“低头。”我示意他看地上那团阵法纸烧完的灰烬。纸烧完后,火星却没有散开熄灭,而是隐隐绰绰地形成一行新的小字。“杀亲丧友,百年孤独,机关算尽皆落空,众叛亲离成笑谈。一无所有,不得好死。”良久,他才转向我:“……这是什么?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吗?”我笑了下,看那点余烬渐渐熄灭:“怎么可能才这点儿代价?这才哪到哪……我也不至于自大到觉得区区’不得好死’就能抵了时间回溯的反噬。”“那这是什么?”“估计是预言我未来之类的。还没发生的事情,理他做什么,这不是我让你看的东西,不用管,”我指着那堆阵法纸烧完的灰烬,对他道:“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来,把血滴进去。”他愣了一下,我直接趁他走神,并指在他食指部位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便落在了黑色的灰烬上,很快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去,最后慢慢地漫出一片金色的光。我看着那片柔和的光芒,出神了一瞬。因为这光意味着,他果然是合适的祭品。林川”嗷“地叫了一声,捂住手,骂我有病。然后,我对他说:“抱歉。”“什么?”“你要死了。”我说:“因为我会亲手杀了你。”那瞬间寂静得惊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一副铁石般的冰冷和漠然。作者有话说:下次后天周二更~“沈无,你自己怎么不去死呢?”“你什么意思?”他不叫唤了,而是注视着我,渐渐皱起了眉。“每个阵法都需要三个基本元素。施法人、阵法本身、材料。这点你可能比我还清楚。”我平静地解释道:“你看,施法人是我,阵法也有了,还缺什么?”材料。我并没有真的想让他回答,继续说道:“这个阵法需要的材料是血——这点还算常见。但是比较特殊的是,它需要的血是有条件的。”我抬头和他对视:“要施法人亲近之人的全部心头血融合而成。”他目瞪口呆地看了我一会,忽然大笑起来,一边笑,几乎要笑出眼泪来,眼里却像燃着烈火:“沈无,我说你疯你还真喘上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全部心头血?那我还能活吗?还’亲近之人’——怎么,做你熟人是我倒霉,活该去死是不是?”我说:“是。”话音落下,他一拳就砸了过来,我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臂,声音冷硬:“听我说完。”松开他的时候,我感到他整个人都在轻微发抖。不知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他低着头,声音嘶哑:“……你说’融合血液’。意思是……不止找了我一个人?”我说:“是。而且你其实是我找的最后一人。我一共需要两个人。”“另一人……她?”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她已经死了。”我坦然道,仿佛是事不关己的路人:“就是塔罗。”法阵需要对我有正面情感的人,情绪越正面越好。奈何我向来招人恨,可选择范围很窄。那日晚上,我苦思所有曾对我好的人,然后将他们拉上了这张死亡名单。林川难以置信地重复:“你杀了她?”“差不多吧。”我低头把玩口袋里的匕首。“……为什么?”“你知道的,苏落死后,塔罗原本也是行尸走肉。不如为我做点有价值的事。”我冷淡地笑了下:“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重要的是,因为阵法需要,我需要,所以你们得死。”冷不防地,他如猎豹般旋旋身而起,左手狠狠向我肩胛一推。我其实从来没什么近战肉搏的技能和机会,身形便是一斜,同时,他右手探向我风衣袋中!——等我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在他手里了。“嗤啦——”那是匕首穿透血肉的声音。他狠狠地将匕首刺穿了我的左肩,一字一顿道:“沈无——你,自,己,怎,么,不,去,死,呢?”“因为,你们都太弱了。”我握住匕首的锋刃不让它入得更深。血从我的指缝中流下,滴滴溅落在肮脏的地面,形成一个浑浊的小血泊。我喘息着、认真地回答他:“只有我可以主持这个阵,众所周知,活人才能……主阵。”我没说出的是,若阵法成功,时间便会倒流,他们应当能复活。所以其实,真的或许会死的只有我。这就是阵法的代价。“比你弱就要为你的愿望去死?”他俯视着我,将匕首刺得更深,我的血流了满地。“自是如此。”我毫不犹豫答道。“而且,这不只是我的愿望。”我在剧烈的疼痛下尽力平缓着呼吸,露出一个笑容:“这也是你的愿望,你现在独自一人活下去的唯一意义……所以,我才来找你。”他周身一颤。良久,他说:“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我就知道他是答应了。唯一让我有点惊讶的是:他只是穿了我的肩膀,而不是心脏。他应该这样做的。真是可惜。“其他人一点也没说错,你真是个怪物。”他冷冷地说:“是我们错了,可惜了塔罗,她一直劝我信你。”然后,他松开匕首,拿起桌面上刚才的那个空烟盒,又打开柜子,那里有几十个各种花色、破烂不堪的旧烟盒,却都装在一个手工的纸盒子里。旧烟盒粗糙破旧、纸盒更破。看得出是个不擅长手工的男人勉勉强强亲手做出来的。那些是我和他一起抽完的烟盒。林川这人看着粗莽豪迈,却有个莫名其妙地怪癖,会把每次我来找他带的烟盒子收藏起来。还和别人集邮似的,放在整个房间里最高的地方,再装进一只白色的纸盒子,好像这些旧烟盒就代表了至纯的友谊,染不得半点尘埃。重感情、善良、正直、拒绝不了朋友。我就是利用了他这一点。我直接这样告诉了他。他转身看着我。神奇的很,此时他的神情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你把我看的很透。”林川一字一顿道:“沈无,你说的都对得很——但我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不代表你可以以此利用我……不代表你可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代表你可以道德绑架。不代表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