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这捧哏,便欣然挂了电话。转向刚才那紫色指甲的女孩,问:“你刚才问我什么?”女孩连连摆手,讷讷道:“没有没有。这位先生……不,大师!您先忙……忙工作要紧。”她一句话分了这么多段,也不知脑补了什么,都吓结巴了。不过,谁都比不上我前面那白发女孩惊恐。我和裴追的电话她那位置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看起来都要哭出来了。白发少女战战兢兢地窜出去好远,仿佛我站的那地方是个瘟疫毒圈,战战兢兢道:“这位顾问大师……我们这儿是出了什么灵异事件吗?”看她们这反应,我这人渣毫不心虚,反而觉得好笑。我知道这些女孩其实可能平日胆子并不小,家中也都是见大世面的,原本不该这么一说就信,还吓成这样。所以这主要还是要感谢小裴总的背书。谁会信一位不苟言笑的霸道总裁能瞎扯怪力乱神的事呢?我没有正面回答她们,只是漫步而行、听风观位。最后说了句:“前有隧道,为穿心煞。中居风口处,为天斩煞。后门向西,为金煞。”惭愧,我从前说好听了是实用至上,说实话就是毫无沉淀,通术而不通道。因此从来没有好好学过风水学理论,如今也是随口胡诌,主打一个装逼。这段听起来极其唬人的话翻译成人话,其实就是你家前面有隧道,又在两个大楼的夹缝前,后门向西,会出大事啊。真要破解的话……这要破解什么?总不能拆了隧道吧?其实都是再简单不过的科学原理,比如所谓的天斩煞,有个名词叫“窄管效应”就是用来解释这种楼宇间的空气强对流现象的。风大吹的人头疼,误以为“邪术侵体”,自然就觉得是煞气。我一定是最相信科学的神秘学家。我装神弄鬼完就是一番布置处理。又是挪景观位、又是演算八卦的。那些小姑娘看的一愣一愣的。我一操作完,那白发女孩就忙不迭地问:“大师,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我好怕,如果不行我让我爸爸给我们换个办公地。”“这样就没问题了。你们放心在这上班。风水应当还比之前好上许多,还能辅助你们的运势。”我看着她,忽然一皱眉:“不过你似乎……”我一欲言又止,女孩立刻脸色一白:“我怎么了?您说啊。”我心中一笑,意识到运气不错,真正的鱼儿上钩了。饕餮一进办公室,我就发现她和其他人不同,一人坐在这角落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且对这灵异之事反应也最大,倒像是之前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我这番作为反而验证了她的心事。我垂眸扫过她的桌面,见她的卡包中露出红色转运符的一角,隐约还能看到下面压着一张两寸证件照。“我猜你近来夙夜难寐,神思不属。还总觉得颈部重压,身后如有凉风?”我慢悠悠道。那女孩面露惊诧。连连点头。这时候,其他女孩也都聚了过来,甚至连那看剧的贵妇人也被这边的热闹吸引了。我觉得时机其实差不多了,正打算开口说正题,却听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女孩不屑地低声道了句:“装神弄鬼。”她身形极瘦,还长了张超模脸,一身名牌,抱胸远远看着我,连眼尾那点蓝色的晕染都流露出居高临下的态度。“我叫鸢娓。李鸢娓。”那高个子女孩上来就自报姓名:“裴追哥哥就相信你这种神棍?”场面寂了一瞬。我却也不算第一次见这种砸场的,正打算说话,却听那白发女孩先拉住了李鸢娓,小声央求:“姐妹,我真觉得有点准。你先让我听听好不好?”又转向我,双手合十道:“抱歉,您继续。”我笑了下,继续说道:“而且是不是情感生活亦有不顺,多年饱受求而不得之苦?”“真是神了。”那女孩喃喃道:“是这样没错。”“这一样是因为风水问题。”我侃侃而谈:“这一切的问题都出在你所在的这个位置上。一方面,这里的建筑方位原本就有穿心煞、天斩煞、金煞等风水问题,你这座位正当其冲。另一方面,你这位置原本就有问题,而问题来源于座位的前主人。你只是时运不佳,压不住反伤自身。”女孩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小声说了句:“……但我来这里办公才三年,暗恋他却已经……”她说到一半,发现同伴们都露出八卦的目光。当即红着脸住了嘴,转而问我:“那请问您破解之法?”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头一个问题我已经解了,而后一个问题,问题本质却不在你。”“那在什么?”白发女孩着急地问。我笑着说:“问题在从前坐在这里的人,需要对症入药。”先前坐在这里的人正是裴母。而这白发女孩也恰是整个办公室乃至全部人中最了解裴母的人之一,她也是裴追的表妹,裴母的侄女。裴母还在这里上班时,经常单独带着这个女孩子出去玩。听我说到从前坐在这儿的人,白发女孩立刻脸色一变,仿佛想到了什么。然后拉着我低声道:“能去其他地方说吗?”求之不得。我和她来到了一楼的公司咖啡厅。上班时间,四下无人。一坐下来,白发女孩就迫不及待地低声道:“大师,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姑姑她,嗯,就是之前坐我这个位置的人,也就是裴氏集团夫人。她喜欢吃……奇怪的东西。”“奇怪的东西?”我手下一顿,咖啡勺碰在杯壁上,发出低却清脆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大厅中慢慢回荡。在白发女孩的叙述中,我得知了裴母除了温良主妇外的另一个身份和爱好——饕餮客。裴母出身西南地区,喜爱生鲜美食。这里的“生”和“鲜”当真是字面意思。那几年在公司里,她闲来无事就喜欢遍尝美食,但是其他同事大部分是本地人,料想无法接受这些喜好,裴母也怕被人诟病,因此只拉了这个侄女陪着。据女孩说,那几年裴母把各种奇诡的东西都吃了个遍。包括:猴脑,就是在猴子脑壳敲个洞,吸食其脑髓;烤乳羊,烧烤临盆的母羊宰取子;青蛙汁,把青蛙炸成肉泥……种类繁多,便不赘述。不过裴母最爱吃的还是一道菜,那便是“白切猫肉”。这菜比之前几道都不为人知得多,却是裴母外祖那的家常菜。做法是取去毛全猫一只,将其捆绑后活生生地直接入锅炖烂,直至肉质绵软,取下骨骼,再行切片加料。我无从评价。只是忽然想到了,那日貓灵看裴母的眼神格外恶毒怨怼,而且特意将她留到最后折磨,还占据她身体希望她纵死难安。但是我又想到,这件事的开端其实是……裴母一时不忍,捡了看起来像小流浪猫的貓灵。在炖锅中挣扎的猫和家中蹭着桌脚的白团子,都为猫。食生猫者和救护猫者,为一人。善恶、黑白也可为一体。其实一直恶下去是最简单的,裴母如果不突发善心也就无今日祸端。然而,人何其复杂。女孩打断了我的思绪,再三恳请:“这事儿应该连姑父和表哥都不知道。姑姑要知道我说出去我就死定了,您一定要为我保密啊。我当时其实就怕的厉害。我其实也有点信这些超自然的东西,虽然陪着她,却其实一口都没敢吃。”她越说越急,越说越快,最后直接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来找我啊。这明明是姑姑的,不管是什么精怪要偿命也应该去找——”我静静地看着她。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失言,脸涨得通红,当下住嘴,紧张地看着我,估计很怕我给裴追打小报告。见我没什么反应,才继续小声说道:“您看有什么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