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第一次真正不带感情地直视他:“现在请别叫我凯蒂,贝克尔先生。如果被这样对待的人是安妮呢?”
贝克尔先生无言以对。他默默看着凯瑟琳踩着地上的一张她六岁时抱着猫的生日照片走到床头,神情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刚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贝克尔先生,我现在很疲惫。请允许我明天再收拾这些。”凯瑟琳把背包往枕头边失礼地一扔,头也不回地说道,并没有理会贝克尔先生越来越遥远的叹息声。
十分钟后,凯瑟琳确实已经控制住情绪。她似乎一直都恢复得很快。毕竟对贝克尔夫人而言,给她越多的悲伤和痛苦的反馈,不知为何只会更加激起她的愤怒,所以凯瑟琳几乎从不反驳,而是强迫自己咽下,选择习惯这一切。
她近乎麻木的坐在床头,凝望窗外冬日极难见的一缕虚弱的阳光在夕阳的到来前迅速消逝。过去几周拍摄带来的快乐也一并流走了,凯瑟琳只感到无尽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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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即将来临时,贝克尔夫人又住进了医院,因为她的表现是如此怪异,已经无法由贝克尔先生单独在家照料。
在两个女儿来探望她时,她平静地关心了小女儿安妮的身体后,破天荒地改变了之前对待大女儿的那种冷若冰霜的态度,开始关心起凯瑟琳,甚至问起她年初在纽约和英国片场的生活。不知情的安妮也很感兴趣,期待着凯瑟琳能说些好玩儿的事——只有贝克尔先生有些紧张,他并不愿意凯瑟琳提起之前的事,然后发火或是说些难听的话。这让琳内特病情加重或吓坏了安妮可怎么办?
凯瑟琳和母亲对视了一瞬,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模模糊糊感觉贝克尔夫人是在真心地关怀和询问,她好像是真的忘掉自己做过了什么,并突然打算对她重新拾起母亲的一点责任。
但这并没有改善凯瑟琳的心情。为了安妮,她还是挑了几件片场的趣事讲,很容易就把安妮哄得十分开心,自己却分神在心里想着贝克尔夫人的那张病历单冷笑:无辜有时比有罪更让人厌恶。
于是她突生勇气,专注地盯着贝克尔夫人和她同色的双眸,想起之前简·坎皮恩打来的电话,嘴角很容易便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妈妈,这部电影已经入围了今年的戛纳电影节,坎皮恩女士很满意我的表演效果,所以5月8日,也就是后天,她就会带我去法国。”
贝克尔夫人茫然地看着她,仿佛还没有听懂,贝克尔先生惊恐而恼怒的眼神地在她们俩之间来回扫射,但凯瑟琳仍然保持着愉快的表情,一直注视着她。这让凯瑟琳发现,她的母亲琳内特·贝克尔虽然还不到四十,但她遗传自朱迪·霍丽德、当初一眼便俘获贝克尔先生的心的那份夺目美貌,已经在病情和岁月的折磨下不堪重负。
她在纽约时,在这方面并非毫无收获。威廉和玛丽娅的年老恋旧,使得他们越来越多话,这很容易让凯瑟琳打听出他们抚养琳内特的过往——有这样一张得天独厚的脸,一对溺爱自己的外祖父母,还有一位早逝的奥斯卡影后母亲,年轻天真的琳内特被好莱坞的光鲜亮丽所俘获简直是板上钉钉的必然。
但琳内特并没有丝毫继承朱迪·霍丽德的幸运和天分(如果朱迪有后者的话),一意孤行地在中学便辍学去洛杉矶消磨了十年,碰壁碰到头破血流实在混不下去了,也没能得到几个有分量的角色。回到纽约后,在百老汇工作也只能借着母亲遗留的一点薄面,勉强演一些冷门剧目里的芭蕾舞演员替身。这份日复一日积攒的不甘与耻辱终于磨灭了琳内特的自尊,她……似乎卷进了一件可怕的事,这几乎毁掉了她的前半生。
凯瑟琳没有挖掘出那到底是什么。但有些是在玛丽娅的讲述中,让凯瑟琳终于明白了的:贝克尔夫人因为那件事发生带来的一个结果嫉妒自己。她怨恨大女儿拥有远超自己的天赋,嫉妒女儿竟然没有经历她当年遭受的一切就获得了这么多机会,而自己拼搏半生却一无所得,女儿青春洋溢的长大就是自己无可挽回的衰老……
贝克尔夫人呆呆地看着凯瑟琳,她好像听懂了大女儿隐晦的深意,又好像懵懂无知。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躺了下来,也并未理会贝克尔先生着急的关心。
凯瑟琳径直走了出去,同样没有理会身后安妮不解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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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届戛纳电影节是凯瑟琳第一次参加的大型电影颁奖活动,毕竟当年的《证人》虽然以8项提名强势入围奥斯卡,但所有提名都与彼时只有七岁的凯瑟琳毫无关系,因此丽塔并没有为她争取奥斯卡的邀请函——实在没这个必要,凯瑟琳对此也没有异议。
即使是这次戛纳,凯瑟琳对于坎皮恩的邀请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