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才看见被众人围着的桌案上铺满了繁茂鲜绿的柚子叶片,熏得整个桌案都散发着阵阵清香。
刚刚那位说话的女郎亲手把布揭开,下面盖着的竟然是个硕大的澄黄色柚子,倒是与她今日的衣衫颜色很是相称。
她点点头示意,一个侍女便干净利落地把这个柚子劈开,果皮味道浓郁,当中的果肉结实饱满。
“现在才仲夏,可远远没到香栾结果的时节,这么多金灿灿的柚果是从哪里来的?”
众女郎吃惊不已的反应让东家很是满意,她矜持地轻咳一声:“我阿兄在越州为官,这是当地种植香栾的农户用古法培植的,极为稀有,知道我要办香栾宴,便快马送到了上京城。”
柚子不是什么稀罕物,在应季时花三四十文钱就能买到,却为了在人前能有炫耀的资本,便花费甚巨的从越州送到上京。
钟引光曾经也是豪掷千金只为听个响的主儿,但连她也属实觉得这钱花的不值。
不论席间众人心中是怎么想的,面上都很配合地流露出了艳羡之色,钟引光自然也不会多话。
紧接着,侍女又在黄衫女郎的示意下送上了茶水,钟引光还在等候之际,席间靠近中间的位置已经响起了一片赞誉之声。
递到钟引光手里时,她揭盖一看,乳茶还沸腾着,应该是刚从炉子上取下来的。
气味香远益清,像嫩芽破土而出后沾染了天地初生的露水味道,单闻味道便知道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然而听那黄衫女郎接下去说的一番话,着实让钟引光没了任何胃口。
“这茶是在福州产出的,在进献给圣人的路上必然要经过越州,押运的官员自然要先让我阿兄掌掌眼。”
她有些造作地叹出一口气:“跟你们说,这茶味道虽佳,然而最金贵的地方是有人为采它丢了性命。”
有女郎以帕掩口,蹙眉追问下去:“此话怎讲?”
“这株茶的古茶树生长在高山之巅,去岁连日暴雨不歇,冲垮了周边的土地,只剩下那株古树悬在山巅上摇摇欲坠,今年采茶季时,采茶女踩上了一块松动的地界,便就这么坠下去了。”
“那个采茶的小女郎还不到豆蔻的年纪,却是尸骨无存呐,尽管听上去煞是可怜,也怪她自己没福气。”
席上很快又转换了话题,钟引光心扉散乱,她一口没动便放下了茶盏,再也没往桌上看一眼。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却只能成为她们闲聊品茗中的谈资。被家人含辛茹苦养大,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娘,就被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无福”带过。
钟引光有些腻了,她扭头看了看庭院中被狂风摆弄的花草,不禁想到若是雨下起来,那她可真就两眼一抹黑了。
再者,她也并不想再在这坐下去了。
于是,钟引光便折到了何愈旁边向她告辞,何愈正和旁边的人聊得兴起,根本不给钟引光插话的契口。
钟引光在一旁站了许久,终是心焦地打断了何愈:“何女郎,我身体实在有些不适,便不再多待了。”
何愈脸上满是惊讶,她用正常说话的音量大小,让周围一圈人的视线都聚了过来:“钟女郎,你怎的早早便要离席,可是我们哪里有待客不周的地方?”
钟引光不想和她多做纠缠,只一昧推让:“绝无此意,何女郎不要因为我扫兴,你留步,我自己出去即可。”
何愈一拍额头,仿佛恍然大悟似的:“我竟忘了你之前说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