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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第1页）

寒风细雨中，守望在女牢门边的人们，避开昏黄的狱灯，在黑暗中仰头看天，仔细分辨着飞机越过高空的嗡嗡响声。&ldo;晚上比白天多。&rdo;

&ldo;嗯，今晚比昨晚更多……&rdo;

声音传到牢房深处，传到被狱灯照亮了的角落。&ldo;还在向台湾盗运！今晚上又飞走了五六十架……&rdo;说话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声音变成了低低的请求：&ldo;江姐，明天写吧！&rdo;

&ldo;哦，就完了。&rdo;

江姐顺口回应着，微微地抬了抬头，又默默地用唾液润湿着手中的竹签子笔，伏在床头，继续写着。

隆隆的机声没有影响她那和往常一样平静的举动。她写完最后一行，把竹笔揩净，再把写好的纸条，轻轻折叠起来，连同竹笔，一一藏在铺位底下。然后，她整理着地铺上的东西。稻草清理得平平顺顺的，枕头下面的换洗衣服，也折叠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被捕时穿的那件蓝布旗袍，和一件红绒线衣，放在最上面……李青竹静静地坐在地铺上。一床薄被裹着她那折断过的，时常肿痛的腿。她的手在胸前晃动着，牵起被面的一角，细心地寻找着线头，一根根地把细丝抽出来，再把细丝并在墙头的竹钉上，轻轻地搓着。

&ldo;这么晚了，你还搓线？&rdo;

&ldo;孩子的棉帽上，少一朵花。&rdo;

江姐没有再问，默默地接过了几根细丝，陪着李青竹搓线。自从和白公馆建立起联系，她们便经常向支部提出各种建议，满怀信心地为迎接胜利而贡献自己的一切。刚才，江姐又写下了她们最近考虑到的一些事情。

&ldo;八架……又是八架！&rdo;

声音又从门边传来，在铺上躺着的战友都被惊动了。&ldo;同志们，睡吧。&rdo;江姐轻声招呼着。正要翻身坐起的战友，又都无声地躺下去了。

隔了一会，孙明霞恳求的声音，在江姐耳边轻轻出现了：&ldo;江姐，允许我提个问题再睡，好吗？&rdo;

江姐默默地点头。

&ldo;解放军，快进川了吧？&rdo;

&ldo;你说咧？&rdo;

&ldo;啊！我说？江姐，&lso;敌人的行动经常给我们提供消息&rso;，你不是这样说过吗？&rdo;孙明霞深思着：&ldo;敌人慌慌张张，飞来飞去，一定是解放军快进川了！&rdo;

&ldo;明霞，&rdo;江姐伸手拍拍孙明霞的肩头。&ldo;现在，你该去睡了。&rdo;她不再多说，用目光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姑娘。

李青竹缓缓放下手里的线，把江姐冰凉的手拉进薄被盖着。

&ldo;心里的话，都写上了吗？&rdo;她低声问，深情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江姐的脸。

&ldo;都写了。&rdo;江姐抬起头来。&ldo;听说北平召开政协会议，我心里再也不能平静，真渴望听到更多的消息。&rdo;李青竹的目光，渐渐移向窗外的暗夜。轻声说着：&ldo;我们会听到的。&rdo;

&ldo;破坏一个旧中国，又建设一个新中国……&rdo;江姐荡漾的声音里，透出无限的向往：&ldo;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建设一个崭新、富强的国家，这是多么壮丽的事业！人口众多，土地辽阔，强大的祖国，强大的党！我们的革命，对世界，对人类，将来应该作出更多的贡献啊。&rdo;

李青竹赞同地点头：&ldo;你想得真远。不过，也该想啊！&rdo;

江姐又说道：&ldo;那时候，我们的担子一定不会轻的。&rdo;

牢门边掠过一个看守员的身影，轻轻的脚步声，引起了静卧着的孙明霞的注意，她一翻身便向门边走去。&ldo;江姐！&rdo;孙明霞轻快地跑了回来，惊喜地叫了声：&ldo;又有信来了。&rdo;

江姐低头亲了一下李青竹身边睡着的&ldo;监狱之花&rdo;，便迎着满脸含笑的孙明霞，站了起来。

孙明霞晶亮的眼波凝视着那张纸片。许多战友早已翻身起来，挤到孙明霞身边。还有几个人，已悄悄守住了牢门和窗口，监视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虽然她们知道今夜那值班看守员是自己人。女室的人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每一次那看守员都把信送到女室，而从未送到其他牢房去。这时，孙明霞一把抓住江姐的手，急切地用耳语般的声音念道：&ldo;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毛泽东主席在北京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rdo;

&ldo;呀！同志们，我们的国家成立了！&rdo;

激喜的人们，低声欢呼着：&ldo;中国人民站起来了！&rdo;

&ldo;静一静，听我再念。&rdo;孙明霞声音更低，人们都屏住呼吸。&ldo;全世界劳动人民欢欣鼓舞，新中国屹立在世界的东方。&rdo;&ldo;万岁，万万岁！&rdo;

一片欢乐的低呼，打断了孙明霞的朗读。战友们不断轻声喊着&ldo;毛主席万岁！&rdo;&ldo;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rdo;&ldo;中国共产党万岁！&rdo;的声音，像股热流，汹涌澎湃，激荡着牢房，黑暗中，闪烁着一片晶亮的眼光。

&ldo;明霞！&rdo;江姐声音激动，招着手，让大家安静，以免惊动敌人。&ldo;你快点念下去！&rdo;

&ldo;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是‐‐&rdo;

&ldo;一定是北京！&rdo;有人抢先说了。

&ldo;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rdo;孙明霞的声音，像使人共鸣的琴弦。&ldo;五星红旗，飘扬在天安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