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把阿蛇从灯笼堆里提出来。阿蛇依旧抱头嚷嚷:
“要来杀我啊,收到这首诗的人都会被十三楼的女鬼杀掉呀,半个月来已经死掉七个人了!少爷,我该怎么办,你得救救我!”
一边说,一边涕泪齐流。
苏鱼大奇。阿蛇这是被吓得够呛。这首诗只是前清袁枚在书中记载写鬼的戏作罢了,怎么又跟杀人扯上关系了?已经死了七个人,怎么之前不曾听家丁说起过?
“别慌,别慌!阿蛇,你倒是告诉我是哪个十三楼?我帮你出头。”
“就是你回城那天,给你抛花的那个十三楼。”
阿蛇几乎要哭出来了。
苏鱼一怔,那个十三楼,不是阳州城最大的妓院吗?难怪自己在家丁口里打听不到风声。
苏鱼眼珠一转,正好也要去画聊斋,顺便把这个麻烦带过去。于是拉起阿蛇便往春华门走去。
谁知刚到画聊斋大门,就见子辛气冲冲跑着出来,子丑在后面拖着他的大腿,嘴上呼呼吐着气,两颗门牙闪闪发亮。
苏鱼见状乐了,“你们两个这玩的是老鼠咬猫的游戏么?”
子丑见苏鱼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道:
“苏少爷你帮我劝劝,子辛要去十三楼胡闹,拦都拦不住。”
苏鱼听“十三楼”三字眼睛便一亮,知道其中必有文章,于是丢给子丑一句:
“好好照顾阿蛇哥。”
胳肢窝夹起子辛便往里面走,也不理子辛大喊大闹。
江临不在那间古怪的房间里,而在后园的楼阁上。说是楼阁,不如说是两层的凉亭。亭子四面没有遮挡,雕栏十分普通,只在四个飞翼上立有四只形状不一、姿势不同的奇异瑞兽。这亭子往南是一个大水塘,亭子往北是一个小水塘。两个水塘边缘的弧度相反,遥遥契合。引罗江为活水源将这两个池塘连在一起,几十只大鹅在上面欢腾戏耍。江临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翻书,背挺得笔直。
苏鱼踏进园子的第一步,忽然感觉池塘水面生出一道流光向自己扫来,身体轻盈盈一飘,烦闷一扫而空,胸前的行气玉佩铭似是有所感应,气息温柔地流动全身。待苏鱼狐疑再一瞧,什么也没有了,那道流光像是水波产生的错觉一般。苏鱼扫视了这个宽阔的园子,乍一看总觉那个池塘或是这簇花草略显突兀,再一看,又似浑然天成。心里猜测一个是江临那个神棍设下的阵法之类。
苏鱼夹着子辛,登上亭阁,走得气喘吁吁,开口便问:
“江临,你放一胎毛童子去妓院安的是什么心?”
江临抬头淡淡瞥了子辛一眼,子辛立刻就像猫见着老虎一样安静下来。
“你可听过十三楼的传闻?”
苏鱼掏出阿蛇的手帕往江临眼前一扔,
“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这是一个小姐送给灯笼铺阿蛇的诗。你看看有什么古怪?”
江临摊开手帕见上面的四句诗,轻声道,
“这不是小姐送给阿蛇的诗,而是财神殿借阿蛇之手送给你的。这不,你就拿来画聊斋了。”
苏鱼惊奇,翻来覆去上面什么特别的记号也没有,怎么看出来是财神殿送给他的?
江临再拿出一条手帕,花纹丝质和这条手帕一模一样。
“这是从窦心妍被子里取出来的手帕。离魅未成,财神殿的后手已经到了。他们这是怕我没注意到,好心让阿蛇转告提醒呢。”
江临微笑,眼睛里全是嘲讽之意。
苏鱼瞧江临这眼神深觉不妥,于是暗自思量:难道说这诗是财神殿故意借阿蛇之手转交给自己,然后知道他苏鱼必定会送到画聊斋?那自己这样贸贸然,岂不是落入财神殿的算计之中?想到这里,苏鱼头皮发麻、额上顿时流下冷汗,恐怕和阿蛇幽会的那个小姐也是财神殿的棋子了。财神殿好手段,连自己也不知不觉成了他手中的工具!
江临似乎看出苏鱼犯囧,笑道:
“无妨,你这次不送,他也一定也会另想它法,反正迟早都会送到我手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接着就是了。何况,这手帕里虽然有手段,但伤不到我。”
苏鱼一听有手段,顿时后怕,使劲搓手,只骂自己命硬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