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他一条命吧,我有问题还要问他。”林年坐回了椅子上,短刀插在了实木的桌边,木屑像是皮肉一般从红色的桌漆下翻涌而出,足以见得刀刃的锋锐。
桌对面的王将发出了低沉的笑声,林年没有说话,只等着他笑完了,笑够了对自己发起了提问:“林君,你真的是一个只有16岁的孩子吗?”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早慧,你也不例外,这算是猛鬼众的将领对本部新秀的赞叹吗?如果是的话,我接受了。”林年抓了赌桌中央的弹壳,烫人的温度在皮肤上蔓延,他揉捏了两下光滑的表壳后松手任由它掉在了大理石的地上弹起清脆的声响。
“我很好奇,如果良一君是为了复仇,林君到来极乐馆又是为了什么呢?”王将问。
“你杀了人。”林年说:“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不,不够。”王将骤然说:“这不是你到来这里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决绝?”林年问:“你在我的面前用炸弹杀死了一个女孩,我有足够的理由为那个女孩讨回公道。”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王将笑了,即使用有着公卿面具的遮挡,林年依旧能感受到他在面具下笑了,笑得如此讽刺开怀,就像是在嘲讽屠夫刀下的怜悯。
“不要轻言我是什么样的人。”林年低声说:“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这才是你来到这里的理由吗?”王将说。
“不要以为用大数据情报查出了我的身世就认为你足够了解我。”林年冷冷地说:“知道我的生日,用他设为炸弹箱的密码,这个玩笑看起来很有意思,但这并不代表你对我了如指掌,我很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藏在幕后看着手下用命调查来的数据就觉得掌控了一切。”
王将直视着林年整整半分钟没有开口,最后他才沉声说:“你开始让我觉得陌生了。”
“我们从未见过。”林年说。
“是啊,就像是我们从未见过一样。”王将说:“你开始让我觉得受到欺骗了。”
莫名其妙的对话。
林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里却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王将话里藏了很深的意味,但他却读不懂,这种感觉很糟糕,因为他不能主动的去挑问起这个话题,不然势必会掉入对方的话术陷阱之中落入被动。
“那今晚你是为了复仇而来的。”王将向后仰了仰身子,坐正了,好整以暇地看着赌桌对面的林年。
一旁的良一桌下的拳头攥出了血来,死死盯住王将,林年也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今晚有人要死,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人,反正总有人要付出点什么。”
“这其实是一个失误,其实良一君,你本该不会出现在这里面带愤怒地看着我。”王将低笑。
“你是想说,我妹妹本不该死吗?”良一的声音有些嘶哑,牙齿像是咬着生硬的钢铁。
“不,你怎么能这样想?”王将否决了:“我只是想说,那颗炸弹本来就是寄给你和你妹妹两个人的啊。”
良一怔住了。
“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是将你和你妹妹一起送入火海啊!那场爆炸中该死的人其实也该有你啊!”王将说:“说起来的话,要怪就怪你身边的林君吧,让你遭受了远比瞬间死亡还要痛苦一万倍的折磨,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这个人间,你复仇的对象难道不该是他吗?怎么又无端地冲我发火了呢?”
“良一君,你就像是靠太阳太近的伊卡洛斯,蜡做的双翼注定会在焰火中融化的。。。林年你还不明白吗,一开始坐在这里跟我洽谈的人应该只有你一个啊。”王将看着林年:“是你救了你身边的男人,才让他如此痛苦的,他在计划中本该就跟那个名叫千寻的女孩一齐死去,你赶到那老旧住宿楼的爆炸现场时只会发现一张留有极乐酆都的卡片以及满腔的怒火而已,蛇岐八家的行事作风一定会逼你单走出行,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只身前来赴会吧?那才是我们的目的呢,但你却阴差阳错的就在现场,并且救下了注定该死的人。”
林年闭上了眼睛微微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年轻人跟年轻人是会互相吸引的,年轻人跟年轻人才会有共同话题,良一君是一个很好的人,而年轻人的死亡才能激发年轻人的怒火,而只有年轻人,才会像年轻人一样冲动,不计后果的奔赴于此。王将说:“只不过因为你,不该活的人活下来了,这个世界上才会无端多出了一个自焚己身的男人。。。这样说起来,良一君会如此痛苦,都是你的错啊。”
“为什么是我?”林年沉默多时,问出了心中最大的、不得不问的问题。
其实在青坊组会社中,曼蒂在手提箱上输入0520的密码时,他瞬间就明白了,猛鬼众并非是冲着挑衅本部专员来的。
——猛鬼众,王将,只是冲着他林年来的罢了。
对于林年的问题,王将垂首嗬嗬笑了。
“因为太像了。”王将抬首望着林年:“你太像了啊。。。曾经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