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回填,张立伟的舅舅仍然没有按规范夯实,但是常远要的报告他都提交了。
接到邵博闻电话的时候,常远正拿着一段不知道哪儿捡来的角钢废料蹲在地上挖泥巴,他的身体里既没有传感器,也没有压力计,但他还是挖得十分认真。
&ldo;你去忙吧,&rdo;邵乐成的出现着实给他心理上增加了不少负担,既然邵博闻也成了受害者,那么一味的敌视就是耍流氓了,常远还真不太在意时间,反正他俩天天见面:&ldo;方便的时候再说呗。&rdo;
&ldo;明天不忙,&rdo;邵博闻强行打了个空头支票,犹豫了一秒,拖泥带水地问道:&ldo;小远,这些年你……有没有找过我?&rdo;
常远心里一惊,好不容易挖出来的标准圆登时就被撬了个豁,&ldo;邵乐成是不跟他说了什么&rdo;的念头像高能预警似的弹了出来,他因为心虚,声音十分轻:&ldo;我找你干什么?&rdo;
邵博闻一时竟然没找到理由,是啊,找他干什么,继续吵么?他停顿了一下把话题转移了:&ldo;那我明天给你电话。&rdo;
常远有些烦躁,把手机扔进了兜里,然后蛮不讲理地给手机扣了个黑锅,夏天用这玩意儿总是烫得要命,他在裤腿上蹭掉了手里的汗,心不在焉地继续挖坑。
张立伟的舅爷被他挖得压力很大,他上次跟常远对着干,当月的工钱就晚了一星期,去理论也没讨着好,反倒被数落到会上去了,这个产地没证明、那个砂砾没粗细比,按理都得拉回去,给他呕得一天没吃饭。
你他娘的早干什么去了?照你这话说碾进地里的石子儿,我还得刨起来了?
耗了几天,他发现监理这玩意儿虽然也就签字的时候才能顶个卵用,但是铁了心跟你对着干的时候真是膈应得人食不下咽,他们就靠嘴皮子吃饭,最会干的事情就举报,一通电话成本几毛钱,就够他们头疼好一阵子。
生意人惯常两张脸,张舅爷横不动他,只能换了套路开始顺毛撸。
他笑了笑,挤眉弄眼里全是一副&ldo;你懂&rdo;的意味:&ldo;常工,要报告咱交报告,要旁站也晒了这大半天了,有啥要求,你就提呗。&rdo;
其实他一直在等,等常远开口暗示他送钱,不拿他的钱他没底气,总觉得这小子攒着劲儿要作个大的。
常远明白他的意思,他哭笑不得地用废钢将土往回拨,说:&ldo;没什么要求。&rdo;
反正提也白提。
张家老舅还是不信,这已经是回填里的最后一个机会了,下次想挣点外快就得到二期了,他疑惑地问道:&ldo;那咱这次回填……是达到规范要求了?&rdo;
不提规范还好,一提常远想起个事来,然后又怕记错似的摸出发热的手机翻起了记录,过了几分钟才说:&ldo;二期的土方开挖和回填也是贵公司吧?&rdo;
&ldo;是……倒是。&rdo;
常远将屏幕摁黑,叹了口气,张立伟的舅舅是带的是干活的队伍,对于技术的储备其实并不够,挖土也有挖土的讲究,就怕他到时候既不懂又不服管,于是他立刻改了口:&ldo;那我还是提点要求吧。&rdo;
&ldo;……&rdo;
&ldo;一期楼矮,地基面积也大,回填成这样可以了,但是二期不一样,楼太高了,地基承载太大,二期从基坑开挖起就得按规范验收,这话我说在前头了。&rdo;
张家老舅松了口气,他的原则就是干活拿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而且打包票也不要钱,便信誓旦旦起来:&ldo;那必须的,这么大的合同本,我也不敢搞砸了你说是不?&rdo;
一看就没听进去,常远被晒得险些融化,站起来时眼前一阵飘黑:&ldo;天气预报说下个星期有降雨,该赶进度的就抓紧,免得一场雨下来白干一通。&rdo;
这些话张立伟的舅舅还是爱听的,常远就是个移动的天气预报,他点着头道:&ldo;晓得晓得。&rdo;
另一边邵博闻交完材料,坐在车里……照镜子。
其实他就照了两眼,但扛不住谢承眼尖,他像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似的揶揄道:&ldo;进了娱乐圈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这仪表注重的!啧,凌云的老板娘看来要上任了,谁啊闻总,透个口风&rdo;
&ldo;老板娘&rdo;三个字莫名戳中了邵博闻的笑点,可惜他去见的是丈母娘,他把后视镜往外一掰,姿态十分坦荡:&ldo;想知道?晚上跟我一起去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