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聪见梅超风手中提了一条银光闪耀的长鞭,慢慢举起手来,眼见就要发难,朗声说道:“大师哥,你这几年来勤修师父所传的‘金关玉锁二十四诀’,定是极有心得,请你试演几下,给我们见识见识如何?”
马钰会意,知道朱聪是要他立显功夫以折服梅超风,当即说道:“我虽为诸同门之长,但资质愚鲁,怎及得上诸位师弟?师父所传心法,说来惭愧,我所能领会到的十成中还不到一二。”一字一语地说来,中气充沛之极,声音远远传送出去。他说话平和谦冲,但每一个字都震得山谷鸣响,最后一句话未说完,第一句话的回声已远远传来,夹着崖顶风声,真如龙吟虎啸一般。
梅超风听得他显了如此深湛的内功,哪里还敢动手,慢慢缩回岩后。
马钰又道:“听说那梅超风双目失明,也是情有可悯,要是她能痛改前非,决不再残害无辜,也不再去和江南六怪纠缠,那么咱们就让过她这遭吧。何况先师当年,跟桃花岛黄岛主也颇有交情,互相钦佩。丘师弟,你跟江南六怪有交情,你去疏通一下,请他们不要再找梅超风清算旧帐。两家既往不咎,各自罢手。”这番话却不再蕴蓄内力,以免显得余人功力与他相差太远。朱聪接口道:“这倒容易办到,关键是在那梅超风肯不肯改过迁善,两下和解。”
突然岩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多谢全真七子好意,我梅超风在此。”说着长出身形。
马钰本拟将她惊走,望她以后能痛悟前非,改过迁善,不意这铁尸艺高胆大,竟敢公然现身,倒大非始料所及。又听梅超风道:“我是女子,不敢向各位道长请教。久仰清静散人武术精湛,我想领教一招。”说着横鞭而立,静待韩小莹发声。
这时郭靖见华筝横卧地下,不明生死,他自小与拖雷、华筝兄妹情如手足,哪里顾得梅超风的厉害,忽地纵身过去,扶起华筝。梅超风左手反钩,已拿住他左腕。郭靖跟马钰学了两年玄门正宗内功,周身百骸已有自然之劲,右手急送,将华筝向韩小莹掷去,左手力扭回夺,忽地挣脱。梅超风手法何等快捷,刚觉他手腕滑开,立即又向前擒拿,再度抓住,这次扣住了他脉门,使他再也动弹不得,厉声喝道:“是谁?”
朱聪叫道:“志平,小心!”郭靖给她抓住,大为慌乱,正想脱口而出:“我是郭靖。”听得二师父这句话,才道:“弟子长春……长春真入门下尹……尹志平。”这几个字他早已翻来覆去地念过三四十遍,这时惶急之中,说来还是结结巴巴。
梅超风心想:“他门下一个少年弟子,内功竟也不弱,不但在我掌底救得了人去,第一次给我抓住了又居然能够挣脱。看来我只好避开了。”哼了一声,松开手指。
郭靖急忙逃回,只见左腕上五个手指印深嵌入肉,知她心有所忌,这一抓未用全力,否则自己手腕早已为她捏断,不觉骇然。
这一来,梅超风却也不敢再与假冒孙不二的韩小莹较艺,忽地心念一动,朗声道:“马道长,‘铅汞谨收藏’,请问何解?”马钰顺口答道:“铅体沉坠,以比肾水;汞性流动,而拟心火。‘铅汞谨收藏’就是说当固肾水,息心火,修息静功方得有成。”梅超风又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呢?我桃花岛师门颇有妙解,请问全真教又是如何说法。”马钰猛地省悟她是在求教内功秘诀,大声喝道:“你去问自己师父吧。快走,快走!”梅超风哈哈一笑,说道:“多谢道长指点。”倏地拔起身子,银鞭在石上一卷,身随鞭落,凌空翻下崖顶,身法之快,人人都觉确是生平仅见。
各人眼见她顺着崖壁溜将下去,才都松了一口气,探首崖边,但见大漠上又如一道黑烟般滚滚而去。倏来倏去,如鬼如魅,虽已远去,兀自余威慑人。
马钰解开华筝穴道,让她躺在石上休息。
朱聪谢道:“十年不见,不料这铁尸的功夫竟练到了这等地步,若不是道长仗义援手,我们师徒七人今日难逃大劫。”马钰谦逊了几句,眉头深蹙,似有隐忧。朱聪道:“道长如有未了之事,我兄弟虽然本事不济,当可代供奔走之役,请道长不吝差遣。”
马钰叹了一口气道:“贫道一时不察,着了这狡妇的道儿。”各人大惊,齐问:“她竟用暗器伤了道长么?”马钰道:“那倒不是。她刚才问我一句话,我匆忙间未及详虑,顺口回答,只怕成为日后之患。”众人都不明其意。
马钰道:“这铁尸的外门功夫,已远在贫道与各位之上,就算丘师弟与王师弟真的在此,也未必定能胜得了她。桃花岛主有徒如此,真乃神人也。只是这梅超风内功却未得门径。不知她在哪里偷听到了一些修练道家内功的奥秘,却因无人指点,未能有成。适才她出我不意所问的那句话,必是她苦思不得其解的疑难之一。虽然我随即发觉,未答她第二句语,但是那第一句话,也已能使她修习内功时大有精进。”韩小莹道:“只盼她顿悟前非,以后不再作恶。”马钰道:“但愿如此,否则她功力一深,再作恶起来,那是更加难制了。唉,只怪我糊涂,没防人之心。”沉吟道:“桃花岛武功与我道家之学全然不同,可是梅超风所问的两句,却纯是道家的内功,却不知何故?”
他说到这里,华筝“啊”的一声,从石上翻身坐起,叫道:“郭靖,爹爹不信我的话,已到王罕那里去啦。”郭靖大吃一惊,忙问:“他怎么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