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易渡桥又?要出手,鬼影眼一闭心一横就往她腿上扒过?去,抱得严严实实,语速快得像装了能?自动发?射的灵箭:“我真是?剑灵!哎哎哎别打了!主人,庄主,姑奶奶,手下留情!”易渡桥平生都没?被别人抱过?大腿,一时竟不知做出什么表情才算合适。在暗地里齐瑜的抽气声中,一连将他打出了二里地才住了手,声音还是?冷的,像被他那张脸碰到了不可言说的逆鳞,平日里藏在皮相之下看不清楚,真要翻出来了谁也受不住这等戾气:“我能?救你,也能?杀你。你所说的若有半句虚言,我现?时就把你的神魂打散了炼灵石去。”归镇的小巷子幽暗细长,里边估计挺久没?清扫过?了,溅了鬼影一身的灰。他对这等脏兮兮的地方有着天然的抵触,先把自己身上的灰扑干净才说道:“我说过?了,我是?你的剑灵。”易渡桥皱眉。鬼影:“……”他找补道,“你要是?不信,就把剑拿来给我试试。”朝一个修士要本命仙器,就和?朝凡人说“你把心肝脾肺掏一个给我摸摸”似的,一般没?人会?同意。但易渡桥把剑递出去时痛快得出人意料,鬼影却盯着剑身看了会?没?接:“就算你是?我的主人,也好没?诚意。”话音未落,那柄杨柳剑便在易渡桥的手里化成了一把消散的光点。易渡桥审视着鬼影,他和?徐青翰长着同样的脸,甚至戳穿她递假剑时的神情都如出一辙。那种玩世不恭的,想忍却又?忍不住得意的笑,易渡桥不会?记错,她只在徐青翰的脸上看见过?。与其认为是?徐青翰回魂,她更愿意将其认定为是?愁杀人的新把戏。易渡桥眉心处的叩心印上灵力一闪,幻化成道足以将鬼影脸皮剥落的罡风,登时就要往鬼影的脸上挑去,试图挑下片暗蝉皮。面?对此等攻击,鬼影已然避无?可避。瞳孔微颤,罡风却险伶伶地擦着他的颊侧飞了过?去,只破了层油皮。他不解地抬起头,没?顾得上擦血。易渡桥未曾给他明确的解释,她的手指紧扣在掌心之中,绷得手背上的青筋都明晰可见。此等失态被掩盖在宽袍大袖之下,易渡桥的长睫垂下,就在刚才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扎在断月崖中央的杨柳剑突然发?出了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长鸣。长鸣穿过?万里直抵她额间的叩心印,使得易渡桥在最后关头收了手。杨柳剑的本体在阻拦她伤害鬼影。……这是?为何?易渡桥不得不将之前的推断尽数推翻,她翻手又?化出一柄杨柳剑,剑身和?方才那个假货有着明显的不同,碧绿的灵力贯彻整个剑身,凶煞之气被更多的霜寒之气盖过?,触手冰凉。这次鬼影接了过?来:“你猜我怎么分出真假的?”易渡桥的眼神像“你不告诉我就杀了你”。突破至化神之后,易渡桥的行事风格比起原来更添直白果断。就算是?有楚帝操纵问天阁的个例,归根结底修界还是?以实力为尊。虽然易渡桥不喜欢仗势欺人这套,但不得不承认,通常她只要表现?出“我的拳头比你的大”,就能?解决不少争端。可要论拳头大小,随便拎出个刚引气入体的修士和?能?以一敌百的凡人比,也就是?馒头和?小圆子的区别。接收到眼神,鬼影颇能?屈能?伸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把杨柳剑抱在怀里:“都说了我是?剑灵,自然能?感受到剑气了。”说着,他挥剑而动。平日里只听命于易渡桥的杨柳剑此刻却在空中荡出层层剑光,仿若春花轻雨,洋洋洒洒地散开,连易渡桥的一截发?梢都没?舍得割下来。熟悉的牵连感又?从千里之外传了过?来,莫非这鬼影当真和?杨柳剑有关联?徐青翰当日以身祭剑,此事隐秘非常,除了已经死透了的易行舟和?陶家峰在场的那几位,也就只有易渡桥清楚其中关窍。那么这鬼影的来历就很值得推敲了。易渡桥收敛了浑身的戾气,不远外,齐瑜正?拖家带口?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她没?管齐瑜,对鬼影问道:“你叫什么?”鬼影被问住了。他的手乱颤着,只是?因?为不知所措。名讳对于人,对于兽,乃至于对于天地万物来说都是?存于喉舌上的另一副神魂。一把剑若是?有了名字,那么它便不再是?无?主之物,剑灵亦然。在鬼影眼里,易渡桥愿意问他的名讳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他剑灵的身份,从此以后他便能?同杨柳剑一样常伴易渡桥身侧,任是?谁都无?法将他们分开。“杨柳,天贶,或者?其他什么的……”他搜肠刮肚地将可能?的名讳都掏了出来,说到“天贶”时,鬼影的神思?有些恍惚。他的目光忽然坚定起来,重复道,“对,我该叫天贶。”在杨柳剑的戾气之下,鬼影又?想起了点零星的字句。那个无?知无?畏的字,好像是?属于他的。易渡桥的表情看起来比他还严肃:“天贶?”鬼影和?徐青翰果真关系匪浅。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错认为鬼影是?她的心魔。但很快,这等毫无?根据的猜测就被她从脑海里毫不留情地抹掉了,像一阵无?人在意的轻烟。她不是?那些步步心魔的剑修,开悟道心本就心有天地而无?一人,又?何谈心魔?既然不是?心魔……难道真让这个自称“天贶”的鬼影说对了,他真是?杨柳剑灵?如果说祭剑之时徐青翰的神魂影响了杨柳剑灵的幻化,也能?解释的通。但易渡桥心里还是?隐约拧着个疙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尊上,抓到了?”齐瑜走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肩头,“抓到但没?杀,这是?查出来什么了吧。”易渡桥的一只手被刘凭云牵住了,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和?杨柳剑有关系。”一道男声纠正?道:“我是?剑灵,有名字的。”齐瑜顺口?接话:“叫什么?”对方答道:“天贶。”齐瑜:“……”她低声咕哝道:“这年头真是?什么名字都敢取……”“不是?你撤了阵放他离开的吗。”易渡桥瞥了她一眼,戳穿道,“你看清他的脸的时候就已经撤阵了,对不对?”齐瑜微微笑了。被戳破了,她毫不心虚地点点头:“有些事还是?得我们几个外人不在场的时候谈才好。”易渡桥用眼神表达了“看不出来你把自己当成哪门子的外人”,倒也没?追究,转头对鬼影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今后便叫天贶吧。”杨柳剑飞回了她的手中,易渡桥点点剑柄示意,“请。”天贶显然没?明白:“啊?”易渡桥耐心解释:“回剑里来。”这回轮到天贶不吱声了。他那张俊脸上变换了好几回颜色,看得刘凭云啧啧称奇,半晌,他抱着膝盖赌气似的蹲了下来。刘凭云松开易渡桥的手跑过?去,好奇地戳戳他的肩头:“你怎么啦?”天贶还是?不吱声。易渡桥懒得张嘴,齐瑜可不管这些,笑眯眯道:“不会?是?回不来吧?”闻言,天贶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恨不得一跳几尺高。但这尾巴还真让齐瑜踩着了,眼见天贶的颊侧越来越红,大有要熟透了的意思?,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嗯。”脆弱的剑灵心被伤着了,天贶蹲也不蹲了,一蹦三?尺高:“就是?暂时没?恢复好灵力,再过?两?天我肯定能?回去的!”齐瑜对于易渡桥的判断有种无?条件的相信感,既然易渡桥让天贶留下就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连笑意都真心了些:“可我怎么没?听过?有因?为灵力不足而回不去剑身里的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