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能?谢了?。尚未瞧见花房的影,易渡桥便闻见了?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花香。对比起来,连镇国公府里的熏香都显得万分眉清目秀,她屏住呼吸向?花房靠近过?去,轻轻拨开了?窗棂。不朽花拼尽全力地盛放着,它饿了?许久,突然闻见了?一股令花垂涎欲滴的人味。一根花蕊尖啸着冲破了?木窗,直直向?她的面门袭来。有情刀(九)木窗破裂的响动算不上剧烈,但孔府里该听见的人是听见了。孔夫人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什么人,还不快去看?看?!”说完她才觉得不妥,难看?着脸找补道,“大抵是有贼人想打不朽花的主意了,各位稍安勿躁,随我?去瞧瞧。”齐瑜直觉不对,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哪里有这种贼人进家了偏生要给所有人都看看热闹的?她略略心焦地往徐青翰离开?的方向望了眼,那走路没个正形的公子哥七扭八拐地带着一众仆从磨了回来,姿势堪称伤眼。徐青翰与她交换了个眼神:只能拖到这了,再在茅房里磨蹭下去他们可能得怀疑我?师尊不行。齐瑜选择性忽略掉了他的后半句话,她的手被孔夫人亲亲热热地挽着,掌心一痒,她下意识低头,只见孔夫人不动声色地写道:快走。而后孔夫人刚要松手,却被她一把抓住,指尖动得飞快:娘,我?们究竟要做什?么?孔夫人深深地看?了眼齐瑜,眼里是她读不懂的神色:仙门中事,你不用知?道。齐瑜很?想?知?道。没等她再追问,刚才去察看?的几个家丁却跑回来了一个领头的,脸上尽是脏兮兮的尘灰,狼狈不堪地与孔夫人低声说了几句。从唇语上看?,好像是“有人”“跑出来了”“窗户”几个词。齐瑜拉住了他:“怎么就回来了一个?”家丁一僵,下意识往花房看?了两眼,不甚自然地道:“弟兄们抓捕贼人……回来得晚些?,多谢小姐挂怀。”齐瑜冷睨了他一眼,家丁连看?都没敢多看?,心虚地低下头去,甚至没反应过来——平日里出声还没蚊子大的小姐怎么变得这样吓人?不久前,窗边的易渡桥下意识想?放出神识,可她耳未清目未明,这才想?起来她是个凡人,忙不迭地往下一蹲,险险避过横卷过来的花蕊。切糕点的小刀轻轻巧巧地砍过花蕊,嗡的一下,易渡桥的手腕麻了半边。被砍断的几根花蕊飘飘然落在了地上,还真?有用!幸好这花算不上结实。不朽花吃痛,往回缩了缩。易渡桥捏紧了手里的小刀,透过窗户,看?清楚了不朽花的全貌。灵光大炽,它好似被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激怒了,淡黄色的花蕊胡乱飞舞,也不知?道会不会打结,把周遭的灵力?搅得乱窜。“什?么人!”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强行替李轻舟冲开?经脉步入练气的时候,那队家丁终于?赶了过来,看?清楚她的容貌后一愣,“你……”“你家花要吃人了。”易渡桥冷静地往后退了一步。拔腿就跑。花房建得和孔府里其他住处无甚区别?,精致的雕花遍布每寸木窗与廊柱,是典型的大楚风格。易渡桥提起裙摆,远远地把那几个家丁甩在了后面。芥子再一次操控了她的身体,易渡桥不由得有点好奇。李轻舟在这样的境地下会去做什?么?是逃命,是找外援,还是……她停在了花房的另一侧,正对着孔府高耸的墙面,偏僻而少有人来,正适合偷偷潜进去。易渡桥:“……”她感觉还是低估了李轻舟的胆色。说好听了是胆色,不好听就是莽撞了,哪有凡人明知?有危险还要往里闯的?还只拿了一把凡铁做的小刀!修的是螳臂当车道吗?此时,她沉寂了许久的道心不合时宜地颤动了起来。震颤穿过身体,直直撞在了魂魄之上,易渡桥推门而入的动作?一顿,继而短暂地遗忘了身处的危局,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她易渡桥这辈子想?做的事,想?翻的天,在别?人看?来不也是螳臂当车吗?师父徒弟一个样,谁也别?说谁。易渡桥被牵引着伸出手,推开?了花房的后门。她的动作?极其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不朽花。不过这份担心有些?多余,那几个家丁血肉模糊地躺在了地上,不朽花正扯着根胳膊大快朵颐。它的吃相堪称文雅,偶尔还会停下来,用叶子擦一擦沾满了血迹的花蕊。易渡桥屏气凝神,慢慢走到了它的身后。此事一是沾了孔府,二是沾了问天阁。能让此等妖物祸害世间,易渡桥判断,孔府的背后肯定有问天阁撑腰。又或者?说,孔府是问天阁伸到了永安城里的一只手,孔府借着赏花会的名头把这些?宾客召集过来,或许就是为了替问天阁养花。问天阁要做什?么?这地方背靠皇家,只要大楚不倒,怎么着都能有他们一口肉吃。在永安城里搅乱风云,此事对问天阁来说定然吃力?不讨好,唯一能让问天阁铤而走险的原因,就是他们背后也有人授意。一环套一环,能管住问天阁的只有大楚皇室。易渡桥想?起来了。史书里说过安元帝天生灵骨不全,无法引气入体,终其一生都在追求长?生之道。不朽花在吃饱喝足之后,或许真?的能让人青春永驻。而那个人只能是安元帝。百年后的问天阁受皇家管辖不得插手襄平瘟疫,百年前的问天阁更是皇家的走狗,在尚书府里堂而皇之地养花。她要是想?动问天阁,就得先动大楚皇室那堆纸醉金迷的米虫。沙沙。不朽花饕足地晃起了枝叶,花房外忽然嘈杂起来,众多宾客乌泱泱地到了花房门口,徐青翰走在最前面,旁边是不肯离去的齐瑜与干着急的孔夫人。孔夫人拉住齐瑜的手腕,想?让家丁把她带走。齐瑜的脸奇异地和当年的孔淑重合起来,她好像猜到了什?么,又轻又柔地拒绝道:“我?不走。”孔夫人咬牙切齿:“你是疯了吗?”她那再听话不过的女儿垂下了眼,没用多少力?就挣开?了她的手腕:“娘,是我?把轻舟和小川请到这来的。”齐瑜听见孔淑坚定无比地说道,“父母命,淑儿定然敬听。只是……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她什?么都不知?道,此时什?么都不怕了。握紧了身旁小少年的手,她与孔夫人的交谈声极低,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听见。门内,易渡桥手中的刀背折射出冷硬的寒光,似乎在拷问她:你会怎么做?李轻舟装醉逃了出来,却又折返回了花房,当时的她在想?什?么?反正易渡桥想?,她要把所?有人救下来。可能当初断月崖上夺走她性命的乱流实在太?疼了,以至于?她如今一看?到命若草芥的凡人,完好无损的肌肤便又开?始隐隐作?痛。为什?么凡人的命要任凭修士糟践?她不服气。她抬起手,狠狠地捅进了不朽花脆弱的花茎。芥子没有阻止她。可能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姑娘也只能做到这了——不朽花尖叫着反应了过来,那个从它手里逃出去的蝼蚁竟然还敢反咬它一口!易渡桥躲避不及,手臂上被抽出道长?长?的血痕。额头登时尽是涔涔冷汗,刀刃向旁一划,嘶拉一声,割断了大半个根茎。油灯噼里啪啦摔了满地,易渡桥被抛出去撞在了台子边缘,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小刀脱手,她下意识去摸,却抓到了满手的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