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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页(第1页)

反观前?不久荫官入仕的谢陵,却只会?表面上的绣花功夫,内里没学到他这庶弟的十之一二。无?论是?和他那位唯唯诺诺的父亲,还?是?和他那位空有皮囊的长?兄,谢洵都格外不同。许校尉并未生疑,他下意识道:“龙生龙凤生凤,就算爹一样,娘一样,生下的孩子也各有异,更何况驸马跟谢家大?公子并非同胞兄弟。”脑中骤然扯紧一根弦,江丞相脸上先是?浓重?的怀疑,又是?怔松。刚才许校尉的话倒无?意间给他指了一条路,点醒许多从前?刻意忽视的细节。说来也奇怪,谢洵的生身母亲好歹也是?为谢侯爷诞下子嗣的人?,怎么这些?年在京城一点风声都没有呢。更别提宣宁侯这些?年只有一妻一妾,连个外室都没有,分明并不滥情,然他却对谢洵的生母瞒得严严实实……欲盖弥彰,便是?最大?的异处。江丞相眸子如毒蛇眯起,沉声吩咐:“你离京前?找两?个做事稳妥的,彻查驸马,事无?巨细,通通报给本相。”同床从兖州到青州时,正是五月初,路边青草滴翠,如火的榴花愈发繁盛。仲夏阴雨连绵,不能再赶路,幸而已经有护卫带着誊抄好的奏折入京,一行人也?不必焦急,干脆就近找到一家客栈住店。客栈是镇上最普通的样式,面积不大,好处是有个后院可以安置马匹,地?处镇东,出入很方?便;加上随行人数比起最初已经少了许多,故而这客栈的狭小也就算不上坏处。出门在外,自然应该随遇而安。然而众人吃完饭,安置好东西后,等?到分配房间时却犯了难。店里已经住了其他客人,此次随行的官员们每两人一间,侍卫则三人一间,饶是如此分配,最后依旧只剩下三间房。元妤仪等?人面面相觑,并未开口?。季浓思忖片刻,牵住少女的手,“恰好这?客栈有些偏远,夜里难免不安全,我?与公主同住,也?好……”有个照应。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骑马颠了一路的郑侍郎已经上前,疑惑地?看着面前身份尊贵的年轻人。再一低头便看见柜台上摆着的三把钥匙,他关?切地?询问,“时辰不早了,殿下和?驸马怎么不去休息?”郑侍郎并未只注意?到了元妤仪和?谢洵,他还看见了另一边比肩而立的两人。兴许是年纪渐长,又亲眼?见证了兖州的动荡,郑侍郎的话里也?带着喋喋不休的关?切。“不是我?郑峧倚老卖老。”“卫二郎,你如今虽与季副将?定了亲,但也?要注意?男女亲疏有别才是啊,你虽是个男子,不注意?名声也?便罢了,怎能拖累季姑娘落个浅薄名声呢?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建功立业、济世安民才是,你天天黏在季副将?身后,可还记得家中阿翁是谁?”卫疏少有的熄了火,仿佛真变成了哑巴,半晌才低声嘟囔,“您怎么不说我?爹是谁。”卫老尚书是朝中肱骨,可是膝下子孙却都是闲云野鹤的志向,且都是如出一辙的痴情种。郑侍郎和?卫老尚书私交甚密,如今见卫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知道说了等?同对牛弹琴,干脆对季浓道:“季副将?既是他的未婚妻,理当多多鞭策督促才是,怎能跟着他瞎胡闹呢?”季浓眉眼?间带着潇洒英姿,丝毫不在意?,“季氏在汝南也?算家大业大,卫家不要他,来我?府上做个厨子乐师也?勉强能收。”她跟卫疏相处将?近一个月,早就看清他是什么人,长的俊,脑子聪明,心?思也?缜密,可更大的兴趣并非利用?这?些优势进官场,而是渴望游山玩水、享乐为首。季家大小?姐千宠万爱长大,前不久听卫疏说起日后要去兰陵和?徵州游玩,也?生?出几分向往。郑侍郎如今嫌弃卫二郎不上进,可不就是拐弯抹角地?觉着季家大小?姐也?不上进了吗?季浓哪里肯依,自然出言维护。郑侍郎官职虽不算太高,可是论年纪,他却无疑是在场所有人的长辈,如今面前这?两个直肠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气得他眉毛倒竖。“这?这?……简直是有伤风化!”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公主和?驸马,便要出口?控诉方?才的事,谁料元妤仪不等?他说,率先开口?。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匆忙,礼节恭敬。“郑大人,时辰不早了,本?宫跟驸马便先上楼休息了,您奔波几日身心?俱疲,也?早些安寝吧。”若再不抓紧离开这?样的好心?劝诫现场,恐怕连她和?谢洵都要露馅了。说罢少女下意?识牵住身旁青年的手,急不可耐地?离去,只留下郑侍郎长着半张嘴,一脸怔愣。季浓和?卫疏见状也?拿过柜台上剩下的两把钥匙,笑吟吟同他告辞。郑侍郎揉了揉自己快要散架的骨头,眼?里尽是细微的不满,自言自语道:“方?才一个个都在这?待着不走,现在倒跑得快了……”—忙不迭赶到房间,雕花窗外的微风裹挟着细雨朝着脸颊扑过来,夹杂着空气中的榴花香,几乎要将?所有人溺倒在这?场仲夏初雨中。天色渐暗,元妤仪被短暂遗忘的思维随着紊乱的喘气声渐渐回笼。因为匆忙,她的心?跳有些乱,垂眸看到掌心?里一双骨节修长、白皙有力的手。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依稀可见。这?是谢洵的手。元妤仪仿佛被某样东西烫到,不敢再看一眼?,生?怕露出不当的神情惹他厌烦,连忙抽开手。这?样匆忙这?样焦急,以?至于她下意?识忽略了,谢洵也?是反握着她的,或者说他其实无比享受这?样的过程。少女纤细而白嫩的手腕如一尾脱水的鱼,丝毫没有半分留恋,更像是在躲避洪水猛兽似的。谢洵有些委屈,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那样温和?而平静,假面具戴久了便有些习惯,一两日是很难摘下来的。元妤仪垂首道:“阿浓和?卫公子是未婚夫妻,若是同睡一屋难免惹人非议;方?才郑大人的话你也?听见了,他素来是个热心?肠,若是被他看出我?们感情不和?的苗头,恐怕回京又要同阿澄抱怨,解释不清倒在其次,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江丞相钻了空子才更麻烦……”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元妤仪声音有些低,“对不住,还要劳烦你同我?演这?场鹣鲽情深的戏。”外面的风雨似乎大了些,噼里啪啦的雨点子朝着木窗打过来,房间里透着诡异的寂静。谢洵的心?上仿佛也?被蒙上一层看不见的水雾,早被淋得湿透了,如今那雨丝宛如要钻进他的每一寸骨缝,想要激他动怒离开,又激他紧攥的虎口?阵阵疼痛。但他没有。严先生?上次同他说的话到底是起了作用?,哪怕他做不到立即剖白自己的所有秘密与想法,可内心?深处终究出现松动。绵绵细雨,一向润物细无声。青年嗓音中透着股喑哑的悦耳,他的态度很明确,同元妤仪解释。“殿下不必多虑,臣亦情愿的。”谢洵不免觉得这?场雨下的真是时候,拖慢了队伍的行程,也?就代表回京的日子要推迟,晚到上京一天,和?离之事便有转圜的余地?。元妤仪下意?识抬眸看他的神情,眉眼?清冷俊朗,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确实如他所说,并非强忍不适与她相处。从上次被他看见自己处置逆党的情况后,元妤仪的心?绪便一直相当不稳定,患得患失的思维时不时地?冒出头,引她烦乱。元妤仪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明明这?些年她被谩骂被误解被厌恶的次数并不少,再往前三年,她甚至是大部分人避如蛇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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