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柱香了。谢洵从方才的思考中回神,他清俊的眉眼中流淌着几分疑惑,罕见地主动开口。“那夫妻之间,怎样?做才算不疏离不拘礼不客套呢?”卫疏原想刺他两句,奈何?见了这样?真?切不解的神情?,也说不出来看热闹的话。但他还是有要?求的。“既然谢兄你问了,我自然要?答;只是作为交换条件,谢兄你日后?绝不可在阿浓面前提我从前去梵春楼听曲的事儿,还有之前赊账借给丹姒姑娘去医馆的事也要?一笔勾销。”今日是有江长?丘等人还没处理,阿浓没反应过来,若是被她知晓了,定要?揪着他耳朵教训一顿。打骂于?卫疏,现在已是家常便饭,季浓教训他,他也好脾气地乐在其中;只是卫疏担心自己的未婚妻因从前的事,心有芥蒂,若是执意回汝南寻季家长?辈退婚,那他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谢洵道:“我答应你。”卫疏犹觉不够,又加一条,“谢兄,你让殿下?在阿浓面前再给我添两句好话可否……”谢洵眯了眯眼看着他。这是不答应的标志,或许连之前的交换条件都?会反悔。卫疏摊摊手,意料之中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就算不靠你们夫妻俩,阿浓照样?能明白我的心意。”谢洵清凌凌开口,语调无甚波澜。“殿下?与季姑娘情?谊深厚,若是她做说客,季姑娘日后?嫁到卫府却不幸福,为此?痛苦自省的就是她了。”他知道卫疏是好人,但并不是好人就能在婚姻一事中游刃有余,处理的面面俱到,夫妻情?意本就变故颇多,元妤仪没理由?为他们去承担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就算她愿意,谢洵也有私心,更想让她把目光落在这段感情?上,让她多想想自己。季浓与卫疏之间本就有一道两家长?辈定下?来的婚约,二人虽是未婚夫妻,看起来却比他们这对成婚将?近一载的夫妻稳定多了。卫疏靠这副豁出脸面、只为博佳人一笑?的决心,或许真?能促成这对姻缘。可是他呢?今晚的事情?顺利的话,他们便要?启程返京,但元妤仪还没打消和离的念头。谢洵的薄唇抿直,清俊的眉眼郁色更深,蓦然生出些类似闺阁女子的忧虑。他觉得自己快成弃夫了。委屈卫疏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将要和离,只在内心感叹谢兄为人矜冷内敛,想来放不下面子去附和?公主。正好现在还?有一点空闲,他抓紧时间道:“其实?谢兄,你都跟公主成?亲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多说点好听的?话,嘴甜一点哄的?娘子高?高?兴兴的?,这不是我们这些为夫者应该做的吗?”卫疏说的头头是道,神采飞扬。谢洵并未出言反驳,而是默默思忖着他的话。嘴甜?哄人。恰在此时,寻芳阁内二楼原本影影绰绰的?红纱被扯紧,再看不见楼上的?舞姬身影。谢洵抬眸望了眼愈加深沉的?天色,这是花魁离场,他心中已经有了把握。卫疏也有同?感,拍了拍他的?肩最后嘱咐两句,“其实?关心只行动不行,你嘴上也得说出来,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这些漂亮话的?呢,就看我们家阿浓吧……”这人又开始跟花孔雀似的?显摆了。谢洵侧身,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不远处守着节度使府马车的?那两个心不在焉的?小厮身上。—寻芳阁内,正是歌舞升平。包厢内的?气氛糜艳,在场的?无不是从前对靖阳公主伏低做小的?兖州官员,如?今个个温香软玉在怀,笑骂公主和?驸马死无葬身之地。江长丘喝了个半醉,揽着跳完一曲霓裳舞的?卞盈盈离场,他嘴里还?哈着酒气,熏的?人头晕。两个小厮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也不敢太靠前,生怕搅了自家大?人的?好事。“好姑娘,好盈盈……”江节度使一遍遍喊着,伸嘴便要往女子脸颊上亲。卞盈盈忍着呕吐的?冲动扶着他,刻意勾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嗔怪似的?拽了拽江长丘半松的?衣襟,“大?人,随奴家来。”到了二楼房间门口,自有方才?的?两个小厮主动开门,扫了一眼不见异常这才?对视一眼。“我等先?下去了,卞娘子有事便唤我们。”卞盈盈的?手还?搭在男人臃肿的?腰间,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对那两个小厮摆了摆手。关上门,江长丘再也不掩饰自己的?兽性,径直扯乱发冠,迫不及待地扑向垂涎已久的?卞盈盈。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柄长剑自横梁而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发冠劈成?两半,甚至削去他几缕头发,用?名贵玉石制成?的?发冠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唤醒醉鬼迟钝的?思维。江长丘愣在原地,方才?只想与花魁春风一度的?酒意消失的?一干二净。面前的?是许久未见的?女郎。江长丘记得她?,安国公世子的?表妹,也是靖阳公主的?心腹好友。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憎恨,自从靖阳公主和?谢驸马失踪后,他便着人在天峡山顺便搜寻那二位的?下落。江长丘理所当然地认为,季浓和?卫疏既然与公主驸马相熟,必然不会?弃之于不顾,他甚至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此二人入山寻人,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谁知压根没人来,好几天过去,季浓和?那个卫公子还?是没露面。却没想到,竟能在寻芳阁碰上这样晦气的?人,但江长丘无意与安国公府交恶。那是满门忠烈,听说祁世子三败北疆,威名赫赫,得罪他们没好处。是以江节度使迅速换上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亲切道:“季姑娘,真是巧啊。”季浓冷嗤一声,剑尖玩弄似的?依旧抵着他的?脖颈,“呸,谁跟你这老?东西碰巧。”江长丘脸色一僵,无奈如?今身家性命都被捏在旁人手中,不敢贸然应答。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元妤仪从房中那扇兰花屏风后缓缓走到他面前,嗓音轻柔,堪称温和?。“江大?人,听说你在找本宫?其心意之诚恳迫切,只差把天峡山夷为平地了。”江长丘看清面前人的?脸,骇然一惊,被她?冰冷的?目光审视,下意识跪倒在地,讪讪道:“公,公主……”话音刚落,一旁站着的?卞盈盈已经宛如?石化,不敢相信地盯着这位沈姑娘,俯身正要跪拜。元妤仪对季浓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即将卞盈盈扶起。“卞姑娘,今日多谢你相助。”上京的?元氏皇族对远在兖州、家中只是一介布商的?卞盈盈来说太过遥远,也不切实?际,如?今少?帝胞姐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她?舌头像打了结。“民女、民女应该的?。”元妤仪对她?微笑点头,“答应你的?,本宫都会?记得。”话已至此,江长丘浸淫官场多年,又不是傻子,还?有哪里想不通。今日寻芳阁走这一遭,他分明是被人算计了,心中怨恨丛生,趁人不注意便要喊。季浓眼疾手快,剑刃携风而过,将他圆润的?下巴划出一道血痕。江长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划伤,痛意钻心,哪里还?来得及吐露半个字。元妤仪倒了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明艳的?眉眼,少?女端着茶盏走到江长丘对面,脸颊上那抹温和?的?笑若隐若现。“江大?人,本宫劝你识相些。”“你久在兖州,过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是不是忘记了三年前新帝是怎么登基的??”“若本宫再狠心一些,你们这群人该唤本宫一句长公主,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