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众人投向谢老夫人和谢长青的眼神都充满了谴责。而石竹这时候也才终于明白为何他家公子明明也不待见谢家人,但在安州时还是会每两三个月都要写封信回去,内容不多,也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全部都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想来就算谢家看了一开始的几封信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后面再收到信就该连拆开的心思都没有了。更何况那时候还没有消息说公子能回去,谢家也就认为公子已经不成气候,没有更好的前途可言,也就更加不会多放心思到公子身上。于是这也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老夫人和老爷要来一出慈爱长辈的表现,公子自然要打他们的脸。父慈子孝谢老夫人果然脸色难看,还转头瞪了一眼谢长青,这是把不给谢恒回信写家书的事情都怪到了谢长青的头上。现在让这些外人看了笑话,也显得他们此番特意在门口接人的举动十分虚伪。谢老夫人连忙笑着解释道:“你说说!都是你父亲平日公务过于繁忙,想着要给你回信,结果忙着忙着就忘了。而且你也知道你父亲的性子,纵然心里对你千般惦记万般想念,也从来不会宣之于口,更不会写信表达,倒是让你误会了。”谢恒双眼一亮:“父亲是升职了吗?这样的好事我竟然都不知道!”谢老夫人被问得一愣:“什、什么?”谢恒微微一笑,“从前父亲做翰林编纂时还十分悠闲,甚至只要不是在抓紧修书的特殊阶段,每日都还能抽出不少时间问询教导五弟功课,如今祖母说父亲公务过于繁忙,我也未听说朝廷又要修书,那想来就是父亲升官了吧?我只听闻兄长如今已是从五品的官职,倒是不知道父亲也升官了。”说完谢恒还像模像样地对着谢长青行了一礼:“还未恭喜父亲升官!”周围此起彼伏都是忍不住的噗嗤噗嗤的笑声,谢长青有没有升官还是秘密吗?这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两年他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找借口都不知道找个像样的!这位谢四少爷也着实实诚了些,说什么信什么!不过由此看来,这谢家对谢四少爷可真不怎么样,两年前谢四少爷离开的时候他们一点动静没听到,也未见谢家人相送,想来是根本不重视这个庶子,又觉得被外放新官职没有前途,也就不值得重视。这要是搁在其他人家也是有的,倒也不能说他们多过分,但现在人家回来了,而且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这次回京谢四少爷会被朝廷重用,就算是平级回京那也了不得。谢家知道谢四有前途了,又急忙摆出这一番亲的热的的姿态,那就有点恶心人了。谢长青的脸已经黑到堪比门前的柱子,一句话没说就甩袖进门去,这在旁人眼中就更成了作假不成恼羞成怒的表现。谢恒一脸疑惑,还眼神无辜地看向谢老夫人:“祖母,父亲这是怎么了?”谢老夫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神态尴尬到了极点。“没、没什么,许是他这两日有些上火的缘故,走吧,我们快进去吧!”再在门口站下去还不知道这脸要丢到哪里去。成功恶心了谢老夫人和谢长青的谢恒心满意足,走起路来脚步都是轻飘飘的。石竹和宣景重新派来保护谢恒的护卫宁六跟在谢恒身后,目不斜视姿态稳健,更叫围观的路人觉得这位谢四少爷是个有本事的,身边跟着伺候的人都这般气质出众。回到老夫人院中,谢长青上来就对着谢恒发脾气:“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谢恒眨眨眼,不明所以的模样:“故意什么?”谢长青还要骂,被谢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地上狠狠戳了两下给打断:“够了!还嫌在门口丢人现眼的不够是不是?”谢老夫人看向谢长青的双眼简直在喷火,“瞧瞧你现在满脸什么表情!小四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仇人!”说完谢长青,谢老夫人又转头看向谢恒,恢复了和颜悦色的表情,“小四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中午到祖母这来用膳。”谢恒:“是,那孙儿先退下了。”待谢恒一走,谢老夫人的脸就又沉下来,极为不满地瞪着谢长青。“交代你的话都忘了是不是?让你好生对待小四就这么难?你是生怕小四想不起来两年前他离开时我们是什么态度是不是?”谢长青还是不服气:“我们是他的长辈,不管什么态度对他他都得受着!不然就是不孝!”谢老夫人冷哼一声:“人心肉长,你少拿长辈的身份摆谱!父慈子孝,你不慈爱凭什么要求小四孝顺?哪怕是明码标价的公平交易还须得两边都有所付出,即使只是做戏也得像那么回事!换你自己个儿想想,你要是小四,有你这么个父亲,你能对父亲孝顺?能愿意为家中效力?不要以为你拿孝道逼迫小四就能达到目的,这情愿和不情愿之间总差着许多。小四如今回京最差也是个从五品的京官,与斌儿相当,再者他有外放的政绩,想来升职的速度比斌儿差不了,到时候不管是斌儿还是家中,需要倚仗小四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要是再摆正不了姿态,拎不清面对小四时该拿出什么态度,那日后就少在小四面前晃荡!免得一开口就要败坏小四对家里的印象!”谢长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是要他一个做父亲的在家中还得避着儿子走?像什么话?谢老夫人一眼看透儿子的想法,不咸不淡地说:“你要不想这样那就按我说的做,该给小四好脸的时候自己拿捏清楚!”谢长青不得不低头,“是。”“还有,小四回来肯定要设宴,不过不急在现在。这两日小四应该就会进宫,到时候陛下的确切旨意也会下来。从五品的官职也不少,且看看陛下给小四安排在何位置上,若是个油差肥缺又或者是有实权的位置,那我们这宴席就不能摆得太过寒酸,如果只是一般的位置,那也得比当初给斌儿办的宴席要盛大一些。毕竟那时候斌儿还没有从五品的官职。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小四越过斌儿去,我也不愿,但现在这个形势下可不能让外人觉得我们是在强压着庶子不让其出头,那便不好了。”谢长青心里憋屈,但还是认命似的说:“母亲放心,儿子明白,一切会准备妥当。”听谢长青这么说,谢老夫人也算宽慰了些,摆摆手就让谢长青出去了。那边谢恒回到自己院中。两年没回来,院中看着倒是不算杂乱,但谢恒知道一定是他要调任回京的旨意传出来后谢家才叫人收拾的,在这两年中一定荒得很,从那墙角下的苔藓和那切口尚且新鲜的野草也看得出来。石竹:“公子累了,坐下休息一会,我去倒茶。”还不等石竹去烧水,外头就进来几个丫鬟小厮,送来了热茶热水和糕点,为首的丫鬟说这都是老夫人提前就吩咐人准备好的,还说房中的床褥都是新换的,全部都是月前新作的。谢恒笑着点头,让丫鬟去对老夫人转达谢意,等中午用膳的时候他再亲自谢过老夫人。谢恒确实有点累了,早上因为要假装进城,在看完将军练剑之后就出发了,都没能回去睡个回笼觉,这会困意又上来,便回房间去睡觉歇息。石竹里里外外地看了看,发现没什么需要自己打理的,又带着宁六去看了他的房间,便也回去自己房间休息。新棉花做的床褥就是松软舒服,谢恒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石竹过来叫他起床,说是老夫人房中的刘妈妈过来了请他去用膳了。谢恒睡眼惺忪地起来,石竹提前打来了热水让谢恒洗漱,又换了一身衣裳,这么一番折腾就耽误了点时间。刘妈妈一直在外头等着,一句也没催,瞧见谢恒出来之后还赔着笑脸:“倒是老奴打搅四少爷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