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一想,就已然令人捧腹不止。车轮滚滚,马车缓缓停留在一间专门裱画的铺子前。不远处还能?看见碧潭湖,湖面静寂无波,在雪花的点缀下犹如一副水墨画,宋卿时手撑着绿荷的胳膊下车,就见四?周已停了?不少马车,许都是前来赏玩冬景的小姐公子。宋卿时大致扫了?几眼,就直奔此行的目的地?而去,她?去嫁妆里的成?衣铺子挑了?几款料子,打算给她?自己和魏远洲做两身春衣明年穿,顺路过来取婆母上?个月送来修缮的画。因为提前派人打过招呼,所以取画的过程甚是顺利。宋卿时取到东西就要走,从铺子里出来却看见车夫踮起脚尖,朝着碧潭湖的方向正在张望些什么。兴许是她?个子不够高,顺着看过去,除了?攒动的人头?,什么都瞧不见。于是只好开口问了?车夫。车夫摸了?摸后脑勺,不太好意思解释:“奴才好像瞧见了?大公子。”魏远洲这几日忙得很?,早出晚归居无定所的,这会儿应当还在衙门才是。还未等宋卿时说话,车夫又自顾自接着道:“就一晃眼的功夫,兴许是奴才看错了?。”宋卿时不置可否,视线也从湖边收回来。一只脚踩在矮凳上?就要上?车离开,绿荷略带激动的声音这时突然在耳畔响起:“没看错,真是公子。”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慢慢靠近。魏远洲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都极为突出,气质平淡沉稳,无需过多的装饰就已足够丰神俊美,是人群中别具一格的俊俏好看。确认了?方位后,几乎一瞬间就锁定了?他。男人乌发朗眉,踏雪而来,身影隽长,与周遭雪景十分相?衬。“公子长得真俊,跟画里走出来一样。”绿荷不吝啬赞美道。虽然夸得是魏远洲,但是宋卿时莫名?觉得有几分羞耻,脸蛋红红如染胭脂,抬起的一只脚默默放下了?。等魏远洲走过来后,宋卿时便主动迎上?去,问他为何在这。“官场应酬。”魏远洲沉声答。宋卿时嗅觉敏锐,好看的远山眉皱起,眼神凌厉忽地?扫向他:“喝酒了??”若真是普通的应酬她?不会过问,上?辈子他参加过的大大小小的宴席无数,只是他今日纯粹的酒味当中,似乎还参杂着一丝极淡的甜腻香味。魏远洲目光垂落,长睫毛投落一排阴影,淡然与她?对视:“摄政王世子在湖心设宴,有舞姬助兴。”宋卿时闻言,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了?。并非不信任他,而是前有魏临绰纳舞姬为妾,她?对舞姬二字自然比平日里敏感,而且若真只是跳舞助兴,隔着距离怎么会沾染到身上??顾忌着还在外面,宋卿时并未追问,她?的脸凑上?他的胸口想要闻清楚。少顷,佯装不经?意地?问:“玉春楼的舞姬?”这个魏远洲并未注意,自然也不知。但听着她?笃定的语气,他有些诧异:“你怎知是玉春楼的人?”“自然是从你身上?的桔苔香得知的,这款是玉春楼特供。”宋卿时没好气地?解释,嗓音听起来闷闷沉沉。上?辈子与柳双双接触过几回,她?身上?就是这种香,给人一种极其矛盾的感受,初闻淡雅,后调又十分浓烈,让人闻之不忘。魏远洲对香料无甚了?解,低头?就瞧见她?近乎埋进他胸膛像只小狗似的,竖起鼻子到处闻,可在旁人眼里,这动作?与当街拥抱无甚区别。暧昧过头?,实在不妥。宋卿时光顾着闻味道来源,没察觉到自己行为的过界,也没察觉到周遭路人时不时投来的异样视线,直到几声重重的咳嗽声才唤醒她?的意志。一旁的绿荷以手遮唇,不动声色做完提示后,低垂着脑袋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心神归位的宋卿时这才意识到她?做了?什么,瞥几眼四?周带有打量意味的视线,巴掌大的小脸倏然露出羞赧的神情。不由抬头?,与魏远洲的目光对视上?,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乎对旁人的恶意不以为意。可宋卿时做不到忽视。宋卿时拉开与他的距离,唰一下迅速逃进了?马车。“回府吧。”魏远洲抬步,跟上?去。面前的车门再次被打开,光亮涌进来,那张脸逆着光,瞧不清,唯有紧绷的下颌在眼前晃。宋卿时挪出位置给他,她?今日乘坐的是辆规模较小的马车,之前一个人享用一辆马车时不觉得车内空间狭小,甚至富余很?多。但是坐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魏远洲,就有些拥挤了?。尤其是冬日的衣服厚重,更加占用空间,二人并肩坐在一排,肩膀挨着肩膀,半边身子都几乎紧紧贴在一起,随着马车行进,时不时晃荡着晃荡着,就撞在了?一处,布料磨蹭,她?的脖颈甚至能?碰到他大氅上?的毛领。宋卿时纤指紧握,朝旁边悄悄又挪动了?几分屁股,缄默着没说话。不久,魏远洲主动搭话:“你对香料也有了?解?”蓦地?,宋卿时从胸膛里溢出一声冷笑:“你看不出来我正在生闷气吗?你居然只在乎我是怎么闻出来香的?”魏远洲猛地?一顿,微抿薄唇:“为何生气?”哄他雪水沾湿魏远洲干净的鬓角,修长的脖颈侧着朝她这边靠过来,独有的香味混杂着时重时轻的呼吸声,喷洒在她的发顶和额面。也不知是相貌太过清隽,还是那通身的气质太过不染凡尘,看上?去?丝毫不像是故意戳她心窝子,而是真诚发?问,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也不好平白无故的怪罪于他。宋卿时抬眼看他,盯了一阵,泄气般偏过头:“没什么。”跟他一个时而开窍时而糊涂的木头疙瘩,没什么?好说的。可偏偏他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说便?是。”他的眼神太过正直,衬得她那点不愉尤显微不足道。宋卿时轻咬下唇,忽然?伸手揪住他散乱在胸口的一缕发?,恶狠狠地瞪他:“席间美人环绕,还不准我气一气,醋一醋了?”她气息不稳,胸脯起?起?伏伏,眼底是藏不住的愠怒。最后?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尾音隐隐带着点委屈:“明日就是除夕,竟还给我添堵,你这夫君当的,可真称职。”临近除夕,不光是她,女眷们都在为?阖府上?下忙前忙后?,可大部分?男眷们呢?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就是所?谓推不掉的官场应酬。偏生还不能为?此表露出不满,只?因女子的一生与丈夫捆绑,荣辱欢喜皆系于丈夫一人,不然?便?是不懂事不够包容,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年到头好不容易有个阖家团圆的幸福节日,作为?妻子自然?心疼丈夫在外奔波,但丈夫也得看到妻子对家的付出才是。她今日为?此奔波了一整天?,却发?现本该在衙门的丈夫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相信换做谁都会生气。头发?与她的手指缠绕,魏远洲略微吃痛,却也没露出任何不满和不适,后?知后?觉道:“所?以你怀疑我偷腥?”他问的直白,甚至就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你敢!”宋卿时下意识提高了声音。魏远洲的情绪向来稳定,遇事从不言行相悖,弄清楚原因后?,身子顺从着她的力道往她靠得更近,薄唇紧跟着轻启:“世子邀约推辞不得,非我主动前去?。”“整个宴席一炷香不到,与世子的谈话也是在单独的包间,期间我与旁人未曾有过肢体接触,酒也只?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