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这院子也不算小,总该有几个干杂活、扫院子的?炊烟也升起过,为何不见半个人影?”沈括仍然有些疑惑。“却有些蹊跷……进去就知道了。”徐冲跃跃欲试道。“无论如何,这喻家最精机关术,还是小心些。这大门机关或在狮子嘴里,只是不知道怎么破。”“这位官人我和我弟兄都是久在江湖上走,不算夸口,寻常勾当一眼看得明白,打开大门自不在话下。”听起来,神机判官对沈括的小心翼翼有些不满,大抵是觉得怀疑他们能力了。“那样有劳诸位了。”沈括赶紧退让,又瞥见边上不说话的王巧儿腰间挂着的钩子,颇为单薄后面连着普通绳索而非铁链,果然与徐冲刚才介绍的西羌钩不同,虽然那晚月黑风高,王胜甩出的西羌钩到底什么样,他也没看到,但是徐冲说过是一样可以破甲的暗器,分量颇重。“看,有人走动了。”徐冲小声说。众人一起望去。就看到有一人从一间厢房走出,急匆匆走进了正中的那间大屋子。“我就说,上面木人是有人摆布的,多半是这人在提线拉扯吧?”“这人是喻四郎吗?”沈括问。“看不清,然而都说喻四郎有些驼背,看身形有些像。”徐冲只一使颜色,那边翻山鹞子王巧儿一闪就到了跟前。“小心狗,不要惊动里面人。”“只管宽心,且看我万全的手段。”王巧儿拍了拍腰间一个鼓鼓囊囊口袋道。只见他一晃身形,就消失在树丛里,再看到时竟已经到了那庄院墙下。却见他掏出那只钩子甩手钩在墙头,一纵身就骑到墙上。果然惊动了跨院里狗子,沈括在高处看的清楚,那看家狗听到了动静寻寻觅觅向王巧儿过来,先穿过园林假山,再绕过影壁,此时若抬头便看到墙上有人了。王巧儿从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丢到地上。那狗子竟然头也不抬,疯了一般扑上去一口吞下,片刻后走路不稳,倒在地上。“这是什么东西?”沈括问道。“不知道,这王巧儿飞贼出身,大概不什么好来路的手段。”徐冲道。且看王巧儿轻轻跳下墙头,蹑手蹑脚向大门过去。一会儿就到门后,只差几节台阶就能摸到门栓,眼看大功告成。却见他走上台阶时没走中间,特意绕走边上斜坡,从鬼祟身形上看说没当过贼也没人信。沈括正暗自赞叹这翻山鹞子的谨慎,却见他一脚踩中地上翻板,顿时一只脚陷了进去拔不出来。几乎同时那院子里厢房上阁楼小门突然打开,刚才缩进去的马面神钻出来不停敲手上小钟,哐哐哐响个不停,一时间声音响彻院落。那里王巧儿拔不出脚来,这边徐冲暗叫不好,只好起身带着人冲下山坡。他们到了门口,自知包大人悄悄进去,不要打草惊蛇的计划已经破功,也不管开门机巧,只能一群人合力撞门,场面一时混乱起来。沈括一路下山坡赶到时,门已经被撞开,动静着实不小了。那王巧儿脚被翻板夹住自有人救,其余人跟着徐冲冲到院子。一侧厢房半掩门,上面小窗里那马面神还在敲钟,没有停下的意思,徐冲一时怒起,奋力投出一柄短刀,竟然奇准打掉了那口钟,刀身插进木头神像胸口,那马面神中刀向后滑去,然而阁楼上小窗关闭时,却被长出的刀柄卡主关不上了。众人往里一涌,里面是一座神龛供奉着几十个牌位,却没有人。沈括也进去粗看了几眼,藻井下,果然有一圈圆轨道,中间有繁复的牙轮、棘轮、连杆错落扭转。十二生肖的造像各提不同乐器,十二分而立在轨道上,显然可以周而复始地转动,然而这会儿被那柄短刀卡住了,整个机械正转动不得,吱呀作响,发出崩坏寸前的躁动。这显然是某种报时机关。他对这种机械很感兴趣,但是现在不是停下研究的时候。中间的神龛似有玄机,然而屋子里却没人,一群人赶紧又到中间那间大屋子前,刚才分明有人进了这间屋子。自撞进大门来已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道人跑了没有。眼看屋子大门紧闭着。徐冲不急着进去,一挥手立即有数人从两面包抄到后面,但是包抄的人很快回来,告知这屋子甚是奇特后面没门没窗,又有山上顶着的来报说,一众在门口撞门折腾的功夫,这屋子大门没有打开也没见进去的人出来。徐冲不由得稍松了一口气,今天已然有些搞砸了,好在人还没跑。却又怕已经死在里面了,要不然怎么没有半点动静?“徐大人,怕不是弥勒教教坛所在。”三足蛤蟆雷老六道。“如何讲?”“教规里写着,一旦入教终生不得走旁门捷进也不可退出,所以凡总坛,都只留前门不置后窗后门,乃是暗合教规。”徐冲思忖少时,再看门两侧还有楹联,左右分别写着:众妙有形玄牝起。群魔无相圣母始。上下文字诡谲,加上门口安置报警机关,说明这个地方绝对不简单,应该没找错地方。“弟兄们,今番必要抓活的。”他看了看左右,却见众人面有俱色。大概两侧楹联里营造的气氛有些恐怖。这些公差捕快大抵也知道帽妖在京城闹的厉害,大概是怕门一开,冲出什么妖物来。眼见众人犹豫,沈括到了前面,一时也不敢推门。他倒是不怕帽妖,只怕门一开里面捅出一把刀来。却闻到一股焦糊味道从窗棂里冒出来,再看烟雾也从门窗缝隙里出来了。“不好,里面在放火。贼人自焚了。”他大喊一声忘却了安危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徐冲手上已然没有兵刃,转身从身边人刀鞘里拽过一把刀,也跟着涌入。屋子里漆黑,未见明火,只是充满了呛人的白烟。烟雾稍散,可以看到屋子里空荡荡,不见桌椅和半个人影,偌大房间里竟然只在中间,立着半块石碑,石碑从中间断裂,上面隐约刻着一个不见头的人。众人捂住口鼻在不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既没发现有人也没发现烟从哪里来的。徐冲最先冷静下来,想起查抄喻四郎在东京宅院时就发现了一堆灰烬。“不好,那贼一定躲在什么暗处,正烧证物。既然人没出去,一定有地道,快找入口。”众人纷纷醒悟,开始寻找地道入口,地上青石板铺就,众人就拔出妖刀插进石板缝隙想要撬开石板,哪里翘的开,显然未得其门。不过可以看到,那些烟正是从石板缝隙里渗出来的。徐冲应该没猜错,下面正有人在烧纸,大把的证据正在付之一炬。沈括想起什么,拉住徐冲到外面。却见厢房一侧烟囱此时也在冒烟。“徐大人,快把那烟道堵住,若那贼藏在地下,也让他藏不得。”“明白。”徐冲立即命人去厨房找些草来,爬上去堵住烟囱。沈括重回那总坛,捂住口鼻到了那石碑前面,呛出眼泪也睁大眼睛看那断碑,着古朴石碑的上半截已然没了。隐约看石碑上刻着一个端坐莲台的坦胸女子的下半身线条。这就是他们供奉的神?难道弥勒教供奉的不应该是大肚弥勒佛吗?他思绪飞转:若是有机关似不在这里?倒是那厢房里机关林立,水运之力也传导到了那里,若要推动什么机簧,应该是那里。他退回厢房,那里没烟,倒是方便观察中间神龛。却见神龛中供奉牌位各有姓名,还都不是神仙,都是民间传闻里有奇能之人。第一位是鲁班。鲁班后面各位的排位大概有三四十位之多,孙思邈、李白、孔明都在供奉之列。却在不起眼的角落还有喻浩的排位。喻浩牌位虽然很偏,但是两侧格外光滑圆润不似其他排位两侧方正,好像常被抓握推动而磨掉边角了,其下还有一条奇怪的滑槽,通向鲁班排位一侧。他想起怀良师傅说过,这喻景一直将家学与鲁班相较,觉得并不输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