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无计可施。只听边上院子里有动静。小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索性就站在原地,既然跑不掉也懒得躲了,只转身呆呆看向那里,与里面出来的少女对视片刻。若不是天上近乎满月,他也认不出这就是锦儿。一万个疑问在头上飘过,事情如何会巧到如此地步,虽然他也听徐冲说,打听到锦儿和小苹中午就离了东京,搬到了中牟县近黄河渡口的什么地方。“外面乱哄哄怎么回事?”是里面小苹打着哈欠的慵懒声音。锦儿也不回答,一把将站的直挺挺的沈括拉进院子,他一进屋子便与屋子里出来的小苹四目相对。小苹虽未说话,但是眼神里分明在说:“为什么又是你?”门外两拨人闹哄哄走到一起,一时间热闹一起。锦儿拉着沈括贴着墙,也不敢说话。“那两个贼呢?”有人扯着嗓子问。“没追上,跑脱了。”“跑脱了贼,还这么大嗓门?”“都是你说往那边去,我们才追,全无踪迹,狗也嗅不到生人气味,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你看差了,让我等追错方向误了大事,正想着回来当胸揪住衣衣问你,如何不大声?”“你倒反赖我?”“走,见老相公去。”“去便去……”“都别吵了,你们这两个满焊糊涂的。好生误事。”一个年长声音打断了后生们的争吵。“叔公在上,我等只想理论清楚,如何误事了?”“刚才分明看到村口有个人影一闪不见了,也许贼没有跑远,或许有漏网的就堵在这村里了,你们也不寻找,竟然自相争吵起来?如何不是误事?”“是啊,叔公不说我倒是忘了。刚才分明有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就在这里不见了。”小苹也在听外面讲话,赶紧用眼神示意锦儿把沈括带进屋子,她便搬了把条凳坐到院子里。沈括与锦儿小心翼翼刚进屋,背后砰砰敲门声就响起。“那娘子开门,大嫂开门……”粗鲁男人声音响起。沈括听得心惊胆战。“都停手,我听见了。”小苹大喊一声,起身到门后。“大晚上,如何这般吵闹?”“大姐,庄里走了贼,老相公吩咐抓到先打断手脚,绑送到庄上领赏钱。那人影好似在你门口一晃不见了,怕是翻墙进来了。请大姐开门,容我等进去。”“我一夜都在院子里赏月,却没见到半个人影。”小苹说。“大姐莫怪我们粗人聒噪无理,今夜庄上确实进了贼,我们到这门前也见到了人影。”那年长叔公说道。“你看真切了?”“呃……真真切切,看身形不像本庄里认识的,大姐或许漏看了,不如我们进来前后院子,草堆里,锅灶边,找一找……”“这院子里只有我们主仆,若深更半夜进来很多后生怕有蜚语。再说,这庄里歌伎乐师多了,都非熟人,都是城里逃出来寄住的,看到生人摸样又有什么怪异?我也是中午才来,也算生人,是不是一并抓去见太公?”“然而那人形,确是鬼祟。还一瘸一拐,像是被追赶跌伤了。”“你都看到他一瘸一拐了,我这里大门紧闭,这院墙如何攀爬进来?”小苹一语,瞬间让对方哑火。“是啊,大姐说的没错,若一瘸一拐怎么翻墙进去?我看又是王大喝醉看错了吧,刚才让我等兄弟追出二里地,什么也没有。”外面众人嬉闹起来。“那,也许看错了吧,我们这就告退,抱歉则个。”叔公道。“叔公回去便是,我只在这里继续赏月。若见到贼,我家锦儿也是会拳脚的,自把出擀面皮的骨盧槌,先打断那冤家手脚,绑送庄上讨赏钱,也不劳烦各位。”“大娘子好生了得,我等告退。”外面嬉笑着,闹哄哄离散了,又等了一会儿,小苹悄悄开门两边张望,确定壮丁们都走了,这才关上门。然后返回屋子。她一进屋子,就转成了一副生气面孔。“锦儿去将那擀面杖取来。好你个冤家,昨夜害我好苦,我已然躲到山里,今夜又来害我,却是何故?”“大姐且听我说,我……只是领命到这里查案,不料却……”“领命查案查到了这里?”“说来话长……”沈括琢磨着怎么解释。“这些公事就不必与我说了。我只恨你,昨天为何要用那妖怪来吓我。”“我并非有意吓你,只是那傀儡一直就放在那里,是你揭开了盖着的布。”“你明知那东西邪性,还让我上楼?分明害我。”“这个东西复活不是邪性,必然有些道理。”“是啊姑娘,”锦儿插话道,“公子他若知道那东西会活,自己也不会上去啊?”“好,好、好,我让你取擀面杖来,你也不拿来,只知道帮着他。你就当他什么都不知,是我胡搅蛮缠了。也罢。当日他在船上骗过我那不近情理的公婆,我也欠着他人情,今天他被人追,我也说了谎哄过那些壮丁,也算两不相欠。”小苹生气转身,双手叉腰,后背对着沈括。。“如何说的两不相欠,我还欠着大姐一头驴。”“我要那蠢驴做什么,你留着一起过日子好了。”圣姑就在这里二月十五子时场面僵持了好久,边上锦儿也不知说什么,三人在摇曳烛光里呆立无语。沈括正感觉百口莫辩,又感觉胸口有东西动,那该死的小猫又开始乱动弹。他这才解开衣服,那猫崽被憋的快死了,一见光亮喵喵叫了起来。“什么动静?”小苹一转回身,看到沈括从怀里掏出一只猫仔:“是只狸猫儿?”她抢到前面接了过去。“你到乡村办案,还带着这小可怜?”“不是带着,是……”他正想据实相告,这只该死的猫不合时宜乱动,差点害死自己。然而电光石石间,一道灵光闪过,他意识到,人未必需要时时说实话。“大姐其听我讲……是昨夜,你提到想让锦儿出城买只小猫,我记在心中,本打算今日就趁着今日出城公干也想买给你,然而没找到猫儿市,就在猎户那里讨来一只。想着与大姐你赔罪。然而天大的缘分,不期在这里遇见,也是太巧,正好给你,不知可否饶恕?”小苹抬头看着沈括,片刻后眼睛里闪出泪光。锦儿接过那小猫:“明日便去村里讨些羊奶喂它,你说这小东西傻傻呆呆的,有时候也挺机灵能招人怜惜。”锦儿退出,两人便坐在窗前相对无语。二月十五丑时小苹出到院子,又仔细倾听了墙外声音,确定村子里人都睡了,这才返回。她回来后拨弄了一下油灯,叹息一声:“我知你脚有旧伤,现下又跌伤了需要将养,然而却不能多留你。这里是乡村,又是春社后,人起的都早。这里主人阴鸷强横,又最恨外人窥他私邸,有误闯进来的,见了都当贼打杀。待山口有庄丁走动了,你便走不脱了。你那宫里差遣的牌子这里没半点用。也不是我吓唬你,那老庄主以前也是个朝里当过官,贪赃枉法冤杀人命也没少干。凡壮丁抓到附近剪径的贼也不解去中牟县里报官,都是打断腿丢在村边饿死后再埋了,不信你去庄边,还有绑人的染了血的木桩铁链。他若见你还带着宫里牌子,更怕你是朝中仇人派来暗访的,下手一定更狠。还是早些走,走出几里地,见大路边有卖茶的卖饼的店铺就坐下,都有赶车去汴京的从店外大路过。”“多谢大姐。”沈括起身,深鞠一躬。小苹说的大抵没错,刚才在那大宅窗户下,就听到那老庄主要打断自己手脚。“不必谢,你能安好我便心安。”他起身要出门,又想起什么:“大姐,什么时候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