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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页(第1页)

武崇训听出他话里锋芒,方才那一番投石问路,还真问出来了。“古往今来的昏君,任人唯亲,尤重外戚,明君则广开选官之路,圣人登基不足十年,已将李唐旧臣扫荡干净,提携起大江南北许多无名子弟。”李显抖了抖衣袍的下摆,并不看他,武崇训心底却有惊涛骇浪。满以为太子任人摆布,所以前有受张易之安排,去修义坊当街大哭,又去狄仁杰军中安抚哗变,后有司马银朱借印施恩,但听这番话便知道,他未必没有主张,甚至可能很固执,从前不说,不过是时机未到。“但我与女婿交个实底,我有四儿三女,儿女并重,往后这七支,便是我的根底,或娘子寻回韦家子侄,亦可执权柄,总之我之朝堂,唯有李武韦三姓。”这话真不寻常。武崇训来不及谢恩,先担忧起来。“这,恐怕会寒了天下人的心……”李显愣了下,没想到这孩子天性仁厚,偌大一个鱼饵垂在面前,不说一口吞了,倒担忧旁人,遂偏了偏身子,看着他凉凉而笑。“那以你所见,要如何不让天下人寒心呢?”武崇训言辞诚恳,毫无避讳。“倘若殿下是从高宗手中继位,如此并无不妥,可小姓官员已成势力,更不乏魏侍郎,张侍郎、唐将军等高官,相较三姓,他们更乐见寒门崛起。”但李显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感受,沉下脸道。“本就是圣人违背惯例,我不过拨乱反正,我来问你,‘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做何解?”武崇训不敢怠慢,整肃了衣裳才作答。“此句乃荀子《天论篇》开端,振聋发聩,历代人主皆在心中默念,人主之于世间万物,是否并不如自己想见那样重要?否则,英明如三皇五帝,暴虐如桀纣,居帝位皆短短数载,应时而生,应时而亡,有何分别?”“心底默念……呵,颜夫人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李显托着茶盏悠悠一笑。“圣人点她为尔等开蒙,可没安好心呐——”武崇训脱口问。“那敢问殿下的蒙师,是如何讲解呢?”“你亲见两姓帝王,几任储君,还想不穿?”李显还是那般微微笑着,目光掠过武崇训,穿透宫墙,看到九州池深处。“你说圣人为君十载,曾在心底念过一回天行有常么?我倒是常常默念,念的是世事自有规律,谁坐在皇位上,怎样扳挣,行出多少常理之外的怪事,也是白费力气,竹篮打水一场空。”“你长在圣人治下,耳濡目染,以为她那一套便是天公地道,世上最英明的政纲。但其实杨隋、李唐两朝皆是世族共治,前有崔卢李郑王,后有韦武李杨,彼此联络有亲,代代筛选,照样能得累累名臣猛将,照样有贞观之治。”李显昂然瞥了武崇训一眼。“反是圣人,女主登基,不得世族支持,才不得已提拔小姓。要说寒心,这十来年,李家、韦家不寒心么?再过几年,武家、杨家不寒心么?”想起石淙山上那一幕,武崇训忍耻与众多词臣同列,李显便义愤填膺。“还是你自认,为官做宰,尚不如巴结讨好的词臣?不如宋之问、阎朝隐?十年之后,情愿见他们指点江山?”武崇训也觉羞耻,微微侧了侧眼。李显鼓励他,又授予尚方宝剑。“可我听你那主意甚好!三郎啊,我只有两个女婿,你大哥什么脾性?太平犬做得,乱世人做不得。如今这局面,我可不敢叫他蹚浑水,别刚躲过铡刀,又把脖子递上去。”武崇训一怔,稍微细想,便骤然紧张。太孙不可公然涉事,李显排斥庶子,武延基绝难使用,选无可选,两姓唯有他一人能埋在水底合入潜流!这便是权臣的路子,与储君犄角相对,共生相伴。他侧身顿首,“臣替武家满门,感谢太子恩德!”李显摆摆手,两度登顶的人,是比旁人都从容。“不是我自夸,我虽平庸,总强过魏王肆意无忌,我家重润更比你大哥强得多了。你侍奉我,侍奉他,当比在魏王父子手里做摄政王好些,你放心——我很大方,必不以驸马身份限制你,中书门下加亲王爵,也无不可。”想起往事叹息。“哎,那时我想加盛誉于岳父,反害了他老人家性命。”武崇训百感交集,看着李显目光复杂。他有自知之明,所以当初便想拱手交给岳父,现下又要尽数托付女婿。可女皇虽然喜欢他,也在多年前就属意他辅佐武承嗣父子,但倘若得知李显又是这个打算,失望气恼之余,恐怕会对他起杀心。“外人以为李家人恨武家,我那双弟妹大约是恨毒了,可我与你们两府,与两位将军,又有何仇怨?梁王,助我于微时,你——”他说的感慨,笑拍武崇训膝头。“你替我压下武家,亦是定鼎之功。放手干罢!我这个人,有恩必报。”生怕他会错了意,赶紧补充。“韦武杨三家的恩,我必报,至于什么张家王家的,哼,他们不配。”武崇训连道不敢,李显越瞧他越喜欢,推心置腹道。“李家宗室,若非圣人屠戮,代下来,繁衍当有千余,杨家子息两三千不止,唯武家发迹才两代,相形见绌,尔等五兄弟,正该努力加餐饭。”武崇训一时错愕。治国之道,于李显而言,就只有敦促姻亲生育而已!他胸口沉沉的发闷。甚至有些怀念满肚子坏水的大伯武承嗣了,就连他,都知道女皇的统治堪称文成武就,继任者只要修修补补,就能事半功倍。这李显,口口声声不恨女皇,可是他同样不看、不懂、不欣赏她,满脑子想着推翻武周成例,抹去她执政的痕迹,就像她从来没来过……但李显终究说对了一句话。他长在女皇耳濡目染之下,认可她,想延续她,正如对颜夫人的孺慕之情和对阿娘的幽思怀念。这二十五年短暂人生,是睿智的女人滋养他、引领他,他不反感女主,甚至不反感女性填充朝堂的任何角落,也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取笑瑟瑟幼稚的野心。“况且,主弱必然臣强——”李显斟酌再三,终于向他交了底。原来一切的考量由此而来,“只有提携至亲,才能避免出权臣呐。”昏头昏脑被瑟瑟扯出殿外,鸟鸣啾啾,叫人烦躁。武崇训终于明白,司马银朱为何赶在三朝回门前讲那番重话。想来在枕园她就瞧出来了,李显任人唯亲,且只信任血亲,但这种信任会培养出比权臣更可怕的怪兽。于他的朝堂而言,出权臣,确实是个相对好的局面。瑟瑟拿帕子轻扫阑干上的浮灰,倚着美人靠坐下。一枝桃花绕过大红廊柱伸出来,在她裙边投下婉丽的影迹,武崇训就是从那道影子才发现,枝头站着只长尾巴的喜鹊,他不说,瑟瑟也不知道。他长长叹气,不知从何说起,反是瑟瑟来拉他。“我知道你愁什么,我阿耶——”她飞快地说,很有些自惭。“强不起来,阿娘的心气儿也磨光了。”她说的认真,武崇训怔怔地。以为交情还没到这地步,婚是结了,但她心底藏着她的盘算,兴许一辈子不会和盘托出,那他也都可以容忍。瑟瑟挽回颜面一般强调,“可我二哥一定是明君!”“太孙实是龙凤之姿。”武崇训忙应和。“可是等太孙继位,总要三四十年后了。”见瑟瑟刮刀子似的瞪他,笑着改口,“错了错了,百年之后。”两口子牵着手走去后头望李仙蕙,果然并无大碍。武延基巴巴儿地叫晴柳磨□□皮,惹得李真真叉腰骂他,小姨子和姐夫吵架最没开交,说不了两句便歪了槽,李真真嘴皮子虽利索,扛不住武延基闲篇儿,气得跺脚挽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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